三、
少爺和清如度過了一段很是幸福的時光。
而我在這段時光裏也發現,清如和嫂夫人除了長相相似,其他的地方簡直千差萬別。
比如,嫂夫人因著祖籍是四川,所以尤為愛吃辣,每每來府裏,桌上總是重口的東西偏多。而清如嗜甜,甜的糖果,甜的點心甚至是甜水,她都愛不釋手。後來每次替少爺整理衣物時,總能在荷包裏掏出一把糖。
比如,嫂夫人喜歡逗鳥,喜歡鸚鵡、畫眉和百靈,把家裏弄得熱熱鬧鬧的。而清如喜歡養花,少爺讓人將府裏的一塊地辟了出來,又托朋友不知從何處弄來了幾簇薔薇花樹,結果來年春天的時候,愣是不開花,少爺才意識到被人騙了,被清如笑了好久。
再比如,嫂夫人喜歡看戲,以前在老宅時,少爺總是跟她偷跑出去,鑽進上海大大小小的戲院裏。而清如喜歡看書、下棋,少爺也會在結束工作之後,回到府裏,陪著清如下上幾局,而每次,都是清如贏。
當然,這漫長的日子裏並非隻有幸福,偶爾也會有冷戰與分歧,而這冷戰與分歧的來源,就是關於出府的問題。
清如雖然性子內斂,喜歡安靜,但這並不意味著她甘願做一隻囚中鳥。
這是一開始少爺將清如帶回來時我就提醒過他的問題,即使夏家已經被滅門,但諾大的上海灘不可能沒有完全不認識她的人。而讓清如一生都困在府邸裏不踏出大門一步,也幾乎沒有可能。
清如並不擅長與人爭吵,少爺平時也話不多,所以兩人產生分歧的唯一處理方式,就是冷戰。
我踏進少爺的書房時,他正在挑著幾匹上好的料子,這是他之前早就吩咐下去的,要替清如做幾身時興的旗袍。
「少爺,衣服沒有穿出去的機會,做得再時興,又有什麼用呢?」
他放下料子,抬起頭望了過來,「別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便罷了,你難道還不知道嗎?她這樣的身份,怎能出去拋頭露麵呢?」
「可也不能因為這,就將她一輩子困在四方的房子裏了。」我知道這話屬實大膽,但看著清如日漸消瘦的臉,又實在可憐。「清如小姐已經幾天沒吃飯了,她本就身子弱,這樣下去如何吃得消呢?」
我看著少爺逐漸擰起的眉頭,再一次勸說道,「更何況,您和清如小姐每次爭吵都是因為這事兒,日子久了不是會影響你們彼此的感情嗎?」
「你先下去吧,這件事情我自有考量。」少爺沉默了半響,又挑起了手裏的料子。
第二天晌午,做好的旗袍被少爺一水地送進了清如的房間門口。他局促地敲響了門,卻並未聽到裏麵的人應聲。
「清兒,是我不好,沒考慮周到。我給你做了幾件旗袍,你試試是不是合身,合身的話,之後出府可以穿。」
我側目,看向少爺那張熟悉的臉,恍然間又覺得有些陌生。
少爺性子從小就又硬又倔,剛被接回老宅時,因為老夫人和大少爺常常對他出言譏諷,他經常會故意打翻老夫人的首飾盒、或是故意絆倒大少爺。
而這樣的行為,換來的自然是老爺的家法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