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蘇庭嶼來了

韓霄意味深長地看了虞舟一眼。

他有些蠢蠢欲動，想要問眼前的女人，是否相信一見鐘情？

在那場酒局上，韓霄不是無緣無故替她討回公道，是動了惻隱之心，而那一點點的憐憫，又慢慢發酵成了思念和動心。

還以為，以後都不會有機會再見麵。

圈子裏，人來人往，多得是場麵話。

彼此能知道名字，已經可以說是交情不淺。

況且，他也很忙。

失去了樊立洪的投資，自己不得不周旋於一個又一個的投資商，還得兼顧產品發布走秀以及萬華獎評選參賽的作品集。

他……

算了吧。

韓霄低頭自嘲，依舊忌憚蘇庭嶼。

那天他就看出，在虞舟的心目中，蘇庭嶼是不一樣的。

對麵競爭對手，男人的直覺也一向很準。

“韓老師？”

虞舟見韓霄一直不說話，特意朝他揮了下手。

“你叫我什麼？”

“他們都叫你韓老師，我也不能搞特殊嘛！”

“嗯。”韓霄心想，聽著到也挺順耳的。

那頭，威亞組的師傅們已經在清場，並示意韓霄也離開。

韓霄又朝虞舟笑笑，給她打氣：“就當自己是天女下凡，好好玩。”

“什麼天女，我明明是隻鳥……啊！”

話音未落，腰腿上一股往前拉的作用力，虞舟騰空而起。

身體的血液亂了方向，嗖嗖都往她的腦後蹦去，腳是麻的，手也是麻的……

一顆心撲騰撲騰，快要跳出來了。

“來，手舞動一下！腳，單腳收起！好咧，換一隻腳，臉朝右邊微笑！單腳點水……再來一下！好！落！”

現場指揮的工作人員，拿著喇叭在喊。

虞舟吊在空中，眼前一片花花綠綠，來不及分辨哪裏是樹，哪裏是花，機械式地聽著動作要領，舞動，換腳，微笑，點水！

聽到“落”的時候，她雙腳緩緩落到地麵上。

畢竟是從天而降，受過傷的腳踝，仍舊有些吃力。

但一遍下來，效果還不錯！

虞舟也有些飄飄然，很是慶幸。

這隻是練習，距離相對較近，正式走秀時，她要飛躍的距離比現在要長。

基本得橫掠過整個觀眾區，還得做出天女散花的繁複動作來。

一切暫時都很順利。

休息的時候，虞舟反複琢磨著萬華獎三個字。

她知道韓霄是設計師，但沒想到他的目標竟然也是萬華獎。

倒也是。

哪個做影視服裝設計的人，不想拿到這個獎呢！

想當年，她的父親林冶榮不就是靠著蟬聯萬華獎的殊榮，才賺得盆滿缽滿，名利雙收嘛！

但令人惡心的是，林冶榮的獲獎作品，無一例外，都是直接剽竊妻子虞嘉蔓的！

一度，虞舟也想靠自己的實力，贏得萬華獎，狠狠打林冶榮的臉。

是蘇庭嶼說，用一個獎項報複他，太便宜了，應該直接在商場上碾壓，讓他再也翻不了身。

可畢業兩年。

商場上，她至今都沒能和林冶榮的公司正麵交鋒！

現在想想，蘇庭嶼可能隻是說說而已，並不是真心實意想要為自己出頭，而是用了個蹩腳的由頭，要自己安分一點。

畢竟，他連應酬都不帶自己，還說什麼正麵交鋒呢！

真是可笑。

“虞小姐！我們來一遍全程的，做好準備！”

現場指揮又開始喊喇叭。

虞舟再次調整狀態。

經過幾次試飛，她已經掌握訣竅。

不過，這次是全程，時間比較長。

緊張感在聽到“起”的一聲，陡然升到了頂點。

虞舟下意識閉上眼睛，默念著：“否極泰來，否極泰來！”

耳朵旁邊呼呼吹著風聲，她努力複習之前的動作：揮舞手臂，金雞獨立，換腳，側臉微笑，單腳點水……

真正走秀的時候，現場不會有喇叭，隻有嫋嫋的古琴聲，虞舟必須自己判斷節奏。

她不熟音律，隻能數八拍。

一二三四……

不知道是哪個威亞師傅不走心，竟然還以為是在試飛階段，拉到一半路程，中途就撒了手！

等到反應過來，再追上去，已經偏出好幾米地。

虞舟懸在半空中，正當做換腳的動作，左右腳交替，重心更是一偏，整個人像是陀螺一般旋轉起來。

她以為是自己做錯了姿勢，隔得很遠，聽不到地上的嘈雜，手也不敢去拽繩索，隻能任由慣性施力。

隻求地麵指揮，能喊出那句：“落”。

但是沒有人喊。

反而有人尖叫：“斷了！斷了！”

“A組，穩住！！！！”

喇叭茲拉作響，傳來一聲怒吼聲。

虞舟腦袋一片空白，身子歪向一側，直直往下墜落，繩索打到她的小腿，瞬間就纏住了。

膝蓋被兩股力量拉扯著，似乎馬上就要裂開。

過於驚嚇，她甚至沒能發出聲音，嘴巴張成O型，眼淚倒是蓄上去了。

完蛋！出事了！

媽媽！

跌入湖中的瞬間，她隻想到媽媽該怎麼辦啊！

這個周末，她應該要去探望了。

怎麼辦？

“小船兒——”

被漆黑的湖水吞噬前，虞舟產生幻聽，以為蘇庭嶼也來了！

隨即，萬籟俱靜。

而原本殺氣騰騰，跑來興師問罪的蘇庭嶼，沒想到自己見到的竟然是這一幕。

鄒思思嚇得癱坐在地，哭著嚷嚷：“虞舟姐！”

蘇庭嶼隻是掃了一眼，看到湖邊有個黑影一個猛子紮進水裏，怒火中燒，想也沒想，也跳進湖水裏。

這下好了，從醫院趕來負荊請罪的保鏢，緊隨其後，撲進水裏。

撲通——

撲通——

威亞組的人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一個個爭先恐後地紮下水，朝著湖麵中央遊去。

韓霄反應最快，搶在威亞繩索將虞舟拖進湖底前，把人抱起，往湖邊遊去。

繩索係的太緊！

即便是成年男人，也很難單槍匹馬將人救走。

當蘇庭嶼遊過去時，恨不得一腳將韓霄踹進湖裏去，但一碰到虞舟的身體，就知道她被繩索牽絆著呢！

別無他法。

蘇庭嶼隻好先和其他人一起把虞舟拖回岸上。

岸邊聞訊而來的保安，立刻幫忙把繩索扯了下來。小腿已經被磨出好幾條血痕，汩汩冒著鮮血。

虞舟麵如死灰，眼睛緊閉。

韓霄第一反應要給人做人工呼吸，剛剛單膝下跪，臉上就挨了一拳，直接被掄到地上。

“滾！”

蘇庭嶼渾身都在顫抖。

他跪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確認虞舟的呼吸……

……

虞舟醒來的時候，反應了很久，都沒有看出自己在哪裏。

不是醫院，沒有慘白的牆。

四周的擺設極盡奢華，拱型挑高的窗戶，繁複厚重的天鵝絨窗簾，木雕的床，鬆軟的羽絨被……

往外看去，能夠瞥見客廳的一角，墨綠的沙發裏，隱約坐著一個人。

心一下就慌了。

根本不難猜。

除了蘇庭嶼還會有誰？

不知道睡了多久，肚子發出幾聲咕嚕聲。

虞舟抬手覆在眼睛上，嘶的一聲，牽扯到了手臂上的留置針頭。

沙發上的人聽到響動，立刻就起身走進來。

短短幾步路，他走的很輕，像是怕打擾到臥室裏的人。

虞舟的腦海裏，飛速地出現吊空的威亞，韓霄說的萬華獎，青鸞的翅膀，以及落水時喊的那句媽媽。

一抬頭，她卻對上了蘇庭嶼帶著幾分涼薄的眸子，心倏地就空了。

“否極泰來。”

虞舟不自在地給自己圓場，幹笑兩聲。

蘇庭嶼就站在床尾，居高臨下，靜靜地盯著她看，一言不發。

“謝謝你救了我。”

虞舟莫名感到心虛，強裝鎮定，道了謝。

蘇庭嶼聰耳不聞，依舊一動不動。

“那個，我睡很久了嗎？”

蘇庭嶼的表情略微有些鬆動，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卻更加駭人。

他薄唇輕啟，淡淡吐出幾個字：“睡了三天。”

“啊……好吧。”

虞舟難掩失望，皺眉歎氣，嘴巴微微翹了起來，唇珠更加明顯。

“沒什麼好遺憾的。韓霄的發布會取消了。”

蘇庭嶼把虞舟的失望盡收眼底，壓抑著心底的怒火，如同一頭窮凶極惡的獸，緩步朝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