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說親
江序月清閑了幾日便又開始修書了,上次修的是海月山川誌的上部,裏麵都是一些地質山川河流,雖然沒有什麼重要的信息,能將一本殘部修的完整她也是開心地。
這個下部就不太一樣了,破損的太嚴重,倒不是被火燒水浸,反而是曆經風霜的淡化,許多字眼都不太清晰了。
她翻閱了許多文獻考究古籍才能一點一點拚湊出來一段。
修書這事還真是耗費精力,也不知父親在文學館是不是同她一樣,每日都要翻閱大量古籍。
她一夜未眠,終於補好了一頁。
央書她們早已經起來了,江序月想著今日同往常一樣,便要熄了燭火準備補眠。
起身時,書冊被她的裙帶扯了一下,翻掉在地上,她撿起時順著垂直的光影看到一個字跡處有一圈細細的墨痕。
那張剛修補的一頁被江序月撿了起來,她再三查看,果然從不同光線處能看到那個羅字上被圈出的墨痕。
江序月瞬間沒了困意,她恍惚地跌坐在椅子上,書卷紙頁散落一地。
晨起的風吹起堂中的簾幕,她的心也逐漸變得發麻。
羅……
羅氏?
難道,母親的死真的另有隱情,會是和羅氏有關嗎?
羅氏也算書香望族中人,嫁給父親做妾後生了一兒一女。從未聽說她與母親有過交集,甚至羅氏嫁來到江家後謹小慎微,侍奉母親,恭敬有禮,也是後來母親去世才抬的繼室,她不理解羅氏家族身份也不低,何故給父親做妾……。
那這個羅字到底有什麼深意?
天邊露出霞紅,朝色滿天,央書端著溫水進來時,見江序月麵色憔悴地坐在椅子上,平日裏在卷案上擱置的東西都零散的掉在地上。
她驚了一瞬,還以為遭了盜,連忙跑過去急忙詢問江序月:“姑娘?姑娘?怎麼了?”
江序月猛然回過神,見央書滿臉擔憂,吐納了口氣,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輕歎:“沒事,不小心把東西打翻了。”
央書擱下溫水,這才放心,一邊伺候江序月淨麵一邊道:“沒事,奴婢一會收拾。”
“姑娘可要用膳?”
江序月沒有胃口,她的思緒已經被突然發現的東西給打亂了。
“我有些困倦,想是沒有睡夠,這幾日府中無事,就偷個懶。”
“你與錦書該做什麼就做,不必同我來稟報了。”
央書看著她的臉色確實不好,緩聲應下,收拾了那堆淩亂的書卷文冊便退了出去。
今日的暖陽沉的快,厚重的烏雲讓四周的草木都顯得蕭條幾分。
江序月一直在做噩夢,一會夢到母親,一會又夢到羅氏殺母親的場景。
她迷迷糊糊被央書喚醒時天色已經暗了。
“姑娘,主君晌午時候來過,奴婢說您還在安睡,他便囑咐了一些事情,也沒讓吵醒你。”
江序月淺淡地嘗了口央書布置在桌案上的魚餅碎蝦湯麵,味道鹹鮮,又配了兩口小鹹菜,不禁胃口大開。
“何事?”
央書回道:“過兩日是威宇大將軍陸參封異姓王的回客宴,主君讓夫人帶您一同去賀禮。”
江序月不解:“平日都是帶六妹妹去參加宴會,怎麼這次要帶我去?”
央書有些難開口,欲言又止低聲道:“底下人愛嚼舌根,都說您與繼母關係並不好,許是傳到了別家耳朵裏,對江家名聲不好,想來這次是為了堵住外人的嘴。”
江序月了然:“那便去吧。”
她見央書還有話沒說完,不由看向她:“怎麼了?是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央書點了點頭:“奴婢偶然聽到主君院裏的小廝講,主君這幾日下朝都與戶部尚書許大人走的很近。”
“而且,許大人家的二公子過幾日也會去陸家回禮,似乎是有意讓你和那許家二公子遠遠見一麵。”
江序月一愣,前些時日還與江故月討論婚嫁之事,卻沒想到竟然來的如此之快。
這事她暫且不管,若是這次能與羅氏一同前去陸家,旁敲側擊盤問出什麼也不是不行。
那日晴光大好,陸家已經掛上了陛下欽賜的恭定王府的匾額。
王府門前車水馬龍,都是前來恭賀的人。
陸參是幾十年的武將,戎馬一生,戰功赫赫,前些時日收複邊境三關更是振奮人心,陛下垂愛,不禁賜了異姓王,封賞無數,還連帶著陸家排行最末的男嗣陸晏觀都封了世子爵位。
京洛人人豔羨,都誇陸家好福氣,得陛下看重。
福月園裏都是世家貴族女眷聚集的地方。
羅氏並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所以麵對一些侯爵夫人的熱絡也遊刃有餘。
她隻負責在羅氏身後低眸笑笑,附和幾聲就好。
江故月今日也來了,隻是那丫頭貪玩,聽說陸家後麵是半座青山,世家子弟小姐都去劃船,她也湊熱鬧去了。
“早間聽聞江家三姑娘生的花朵一般的貌美,性子溫順和善,如今一看還真是呢。”
江序月聽到有人對她誇讚,福了福身子,問了聲安,禮儀周全得體。
羅氏一身翠羽寬肩長擺綠袍裙在江序月跟前,熟稔地同她們談笑回應。
一直誇她的夫人悄聲在羅氏耳邊說了什麼,笑得花一般燦爛。
羅氏陪笑附和,似乎有著說不完的話。
江序月安靜地坐在那裏,不急不緩,人漸少了些才鬆緩了口氣。
羅氏聲音疏淡:“剛剛誇你的是戶部尚書大人的夫人,他們家的二公子許襲元生的相貌堂堂,品行也不差,兩家有意聯姻。”
“早些時候,許家已經上門暗暗提過了。”
“一會路過芳園時,你遠遠望一眼許襲元,到時候與你父親說說,也算我完成了這件差事。”
她的聲音漫不經心,懶懶散散地,聽不出喜怒。
江序月卻細心地聽出羅氏的不耐,許是並不想管她的事卻不得不管。
她一直江故月的親事,又多了一樁肯定煩躁。
江序月淡笑應道:“夫人事事得力,是江家的福氣。”
“不知那時,夫人怎麼與父親成就的緣分?”
羅氏皺眉,愣了愣,兩人停步在高亭的中心,風有些大。
她麵色並沒有什麼異樣,隻是單純地不喜江序月這麼問。
“長輩間的事,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莫要問。”羅氏聲音有些不滿,兩人之間氣氛略微尷尬。
江序月頷首,聲音輕淡:“是我逾禮了。”
羅氏從高處看向芳園那群聚堆的王孫公子,指了指那長廊下說笑的幾個人:“許襲元就是那穿玄色衣袍的人,你且看看容貌如何。”
“品行你父親看上的,自是不差。”
江序月抬眸看去,廊簷下,玄色衣袍的男子墨發高束,雙臂環胸百無聊賴的靠在柱子上,坐下的腿微曲,嘴裏噙著一根草,看著玩世不恭,會……打人的樣子。
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她本意是來試探羅氏地,沒有真想去相看男子。
江序月岔開了話題:“故月的玉墜子落在我這了,我去給她送去。”
羅氏也不管江序月,任由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