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貓
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肖螢已經把倉庫裏基本上所有的東西都捋清楚了,並且都掛上了二手平台。
每天都有客戶找她谘詢,但是賣出去的東西很少,總共賣了不到一萬塊錢。
這些東西,當初都是楊力收購的,肖螢隻要能賣出去,到手的貌似就是淨收益,但其實不是這樣,因為這個倉庫每年的租金是四十多萬,算下來每天的租金就要一千多塊,如果肖螢十天時間隻賣出去一萬塊,那基本上和白幹是一個意思。
一年365天,肖螢必須每天賺到一千多塊錢,才剛剛夠交房租,那一年到頭,肖螢不可能不休息,那工作日的時候,必須把休息日的房租也掙到手。這麼算來,那每天得想著掙一千五到兩千,這才剛剛夠房租錢。
給楊力還完債之後,母女倆就沒什麼錢了,租著房子住。未來想住進自己的房子裏,那是最少得有一二百萬才能解決的問題。
這麼一盤算,肖螢心裏就有點慌。在掙錢這事兒上,她隻有過上班拿薪水的經曆,如今一睜眼便欠了房東一千多塊的生活,壓力還是挺大的。在這個基礎上還想把房子錢掙出來……真是一個艱巨的任務。
倉庫已經清點完了,該發的二手平台也發了,肖螢覺得不能在倉庫裏等著,得出門跑一跑,去餐廳聚集的街道,推銷推銷。
這天下午,肖螢坐在倉庫的辦公桌前,在電腦上簡單做了一個廣告海報,主要意思就是要買二手餐飲設備就找她,歡迎來倉庫現場挑選,品種齊全,價格優惠。附上了自己的聯係方式和倉庫的地址,還配上了多張倉庫照片,顯得地方很大東西很多的樣子。
海報做好,肖螢需要找一個打印店,於是搜出一家最近的打印店,把倉庫鎖上,往打印店走去。
正在打印的時候,店裏進來一個人,正是蔣夜。他看見肖螢,愣了一下,然後有些不自在地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自從那天聽見關於肖螢不好的傳聞之後,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肖螢。
肖螢打印的海報一張張從打印機裏吐出來,蔣夜看了一眼,看清了上麵的字。
“海報想貼到哪裏?”蔣夜一邊從自己背包裏翻找U盤,一邊假裝隨意地問道。
“想貼到十一街那邊。”十一街是一條餐廳聚集的美食街,網紅店比較多,店鋪更迭很快,肖螢想著把海報貼在那種正在轉讓或者正在裝修的餐廳門口,可能有潛在的客戶。
打印機不停地吐出海報,看起來厚厚一遝,感覺很難貼完。
“你一個人去貼嗎?”蔣夜問道。
其實說完這句話,他有點後悔。在聽見肖螢不好傳聞之後,他是想與她保持些距離的。畢竟在那個語境中的肖螢,是蔣夜最討厭的那種人。
打印店裏碰見,寒暄幾句就算了,為什麼要問她是不是一個人去貼海報。
關他什麼事。
但是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肖螢點點頭,“對,我一個人去貼。”
蔣夜:“你準備什麼時候去貼?”
肖螢:“我感覺晚上去貼會比較好,白天的話……警察會不會抓我?”
說這話的時候,肖螢的表情看起來仿佛一隻有點可憐的小兔子,很是可愛,蔣夜情不自禁有些嘴角上揚。
但是他馬上就把嘴角壓下去了。
保持距離。他提醒自己。
蔣夜:“今天晚上?”
肖螢:“嗯。”
蔣夜:“那你……注意安全。”說完便拿出U盤,和打印店老板溝通起打印事宜,一副與肖螢的對話就到此為止的樣子。
肖螢打印完東西,付了錢,對蔣夜說:“那我先走了。”
蔣夜頭也沒抬地“嗯”了一聲。
雖然沒抬頭也沒抬眼,蔣夜的耳朵卻一直豎著,聽見肖螢離開打印店並且走遠之後,才整個人鬆懈下來,心想,原來硬要展現漠不關心也是一件頗費力氣的事情。
離開打印店之後,肖螢本來想往十一街去,沒想到一連接了兩個電話,都是看到肖螢在網上發的信息,想來倉庫看看的,於是肖螢就回到倉庫,等著兩撥人過來看。
下班高峰期,堵車,兩撥人來得都比較晚,然後一撥人看上了一個冰箱,另一撥人看上了一個製冰機和一個暴打檸檬機,都需要找車來拉,於是時間一下子就到了晚上十點多。
忙完之後,肖螢就打車去了十一街。到了十一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
肖螢看了一下手機地圖,把十一街和附近一大片的餐飲聚集區域規劃了一個路線,按著路線走,可以不走回頭路的把這一帶每條大街小巷的幾乎所有臨街鋪麵都看一遍。
於是肖螢就照著路線走,看見哪些店麵在轉讓或者裝修,就把海報貼上去。
就在她貼到一條小巷子裏的時候,忽然迎麵走來了幾個醉漢,渾身酒氣,走路也是不太穩當的。
肖螢緊貼巷子邊,準備給他們讓道。並且視線低垂,不和對方有眼神交集。
但是對方還是有人注意到她了。
“喲,小姑娘,你在這兒幹什麼呢?”一個光頭笑嘻嘻地衝著肖螢打招呼。
肖螢直接轉身就往反方向跑去。
身後傳來一陣哄笑聲。
她跑得很快,海報放在單肩包裏,她把單肩包抱在懷裏。
忽然,她猛地撞到了一個迎麵走來的人,衝擊力太大,她隻覺得頭暈眼花,就往後倒去。
一隻手臂快速攬住她的腰。
眼冒金星的感覺消失後,肖螢抬頭一看,眼前的人竟然是蔣夜。
肖螢很是吃驚,“你……怎麼在這兒?!”
蔣夜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看了看醉漢,又看了看肖螢,輕聲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肖螢說完這話,然後從蔣夜懷裏出來,深呼吸幾口氣。
醉漢慢慢地走近他們倆,看見肖螢慌不擇路的逃跑樣子,他們覺得很是好笑,於是一邊嬉笑一邊說些下流的話。
而說話最為難聽的,就是剛才那個調戲她的光頭。其他人主打一個附和,而他是源源不斷地輸出低級語言。
“跑什麼跑?!小美女!跟著我們玩兒去啊!保證讓你高興!”
“一千塊一晚上行不行?我上周點過一個跟你差不多的……就是一千塊!”
蔣夜忍無可忍,一拳頭就衝著光頭打去。
肖螢一把拉住了他。
光頭見狀,哈哈大笑,“還是小美女心疼我。”
又看看肖螢,嬉皮笑臉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裏睡過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蔣夜又要揍他,肖螢又是用力拉住他。
醉漢們嬉笑著往前走了。
肖螢問蔣夜:“你騎摩托車來的?你車在旁邊嗎?”
蔣夜指了指不遠處。
肖螢看見了,就在百米開外,停著蔣夜的摩托車。
肖螢對蔣夜說了一句:“你把車鑰匙拿在手裏。”
說完就朝著醉漢們的背影走去。
她今天穿的鞋,是固特異橡膠底的,又硬又結實。
她一邊走,一邊脫下了自己的鞋。
光頭因為多調戲了幾句話,所以走在醉漢們的最後方。
肖螢舉起鞋子,鞋底衝著光頭,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砸向他的腦袋!
梆的一聲。光頭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光頭回頭,看見肖螢,驚愕極了,不明白這個看著嬌嬌柔柔的小姑娘,竟然會打人?!
肖螢的臉色卻很是平靜。
光頭還沒回過神來,又硬又帶著齒的鞋底再次砸向了他的頭,鞋子的後勁兒從鼻子帶過,瞬間鼻梁歪斜,鼻血橫流。
其他醉漢目睹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震驚得仿佛定在了地麵。
肖螢對光頭說:“嘴臭,多刷牙。”
說完就把鞋子扔了,光腳走向了摩托車。
肖螢坐上摩托車的一瞬間,蔣夜一加油門,摩托車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晚風吹著兩個人,蔣夜無比震驚,“你……”
肖螢:“我餓了。”
肖螢:“好多年沒有打人了,有點累到。而且我晚上沒有吃晚飯。”
蔣夜:“你你你……經常打人嗎?”
肖螢:“我都說了我好多年沒打人了!怎麼就經常了?”
蔣夜:“那……那……好多年之前,你是經常打人嗎?”
肖螢:“還好。”
蔣夜:“咱……咱就是說,你別謙虛,你有一說一……我看你這陣仗,不像新手啊……”
肖螢:“小時候我有個外號。”
蔣夜:“不會是黃飛鴻吧?方世玉?霍元甲?葉問?難道是泰森?”
肖螢:“他們叫我瘋子。”
蔣夜:“因為打人嗎?”
肖螢:“大概是吧。”
在肖螢看來,她的成長過程,就是一個從野貓馴化為家貓的過程。
那可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而今天晚上,野貓有點暴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