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宵

許揚給蔣夜發信息：“錢賠了，請你吃燒烤。”

蔣夜回複：“賠了多少？”

許揚：“十八萬。”

晚上，兩人去約定地點吃燒烤。

這家燒烤店隱藏在居民區裏，白天門庭緊閉，隻在晚上開門，隻賣肉菜，牛裏脊、豬五花、雞脆骨、耗兒魚……之類的，大概是因為生意實在太好，又葷又素烤不過來，就放棄了單價比較便宜的素菜生意。

然後這家燒烤店附近生意比較差的燒烤店就發現了其中的商機，就開始專賣燒烤素菜，來這邊推銷，說一聲就給你烤上，烤完了還給你端來這邊。

附近賣冰粉涼糕涼蝦之類的解辣甜品的店，也把菜單掛在了這家人氣燒烤店旁邊，菜單下麵還配著店主手機號碼，反正要是感覺辣，想吃點什麼，給甜品店主打電話也能送來。

總之，這家燒烤店算是帶動了整條小街的人氣，也帶動了某些相關店鋪的生意。

許揚財大氣粗，點了很多串兒。人氣燒烤店確實名不虛傳，肉類特別新鮮，絕不是什麼凍貨，用的調料不複雜，但是因為食材特別好，炭烤的火候又適中，用的辣椒香辛料恰到好處，所以自然就非常美味了。

兩人吃著燒烤，許揚就分享自己的索賠經驗，“如果有人要打你，你可千萬別還手，從他動手的那一瞬間開始，他就不是傻了，他是財神爺。”

許揚：“你就報警啊，傷情鑒定啊，隻要鑒定出輕傷，他就有可能涉嫌故意傷害罪，故意傷害罪判多久？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他肯定不想坐牢啊！這時候就會想辦法讓你諒解，和解賠償的金額是沒有固定金額的，主要就是靠協商。”

許揚：“什麼醫療費啊、傷殘賠償金啊、誤工費啊、營養費啊、交通費啊、住院夥食補助費啊、後續治療費啊……通通給他算上！”

蔣夜：“萬一遇上個窮光蛋？”

許揚：“那就送他坐牢，那你也感覺挺爽的啊。”

蔣夜：“你真要買輛車？”

許揚：“當然，我都看好了，定金都交了，下個星期就能提。”

兩人閑聊了會兒，許揚就說起自己上班的公司，說很快要和別的公司打籃球友誼賽，因為公司女多男少，現在需要找外援。

許揚受傷的部位主要在臉部，手腳都沒事，所以籃球賽他得上場，但人還是不夠。

許揚：“要不你來當外援？”

高中時候，蔣夜是學校籃球隊的，念大學之後，沒參加籃球隊，隻是業餘打打，純屬娛樂，不過底子還是有的。

蔣夜：“什麼時候？”

許揚：“周五下班後。”

蔣夜：“行。”

許揚公司老板挺大方，給每個參加比賽的人都發了全套運動服鞋襪，名牌的，外援也發。

女同事們對觀看這種比賽興致缺缺，兩家公司不是第一次打友誼賽了，反正就是那些老麵孔。

許揚對她們說：“你們去吧！這次不一樣！有帥哥！”

女同事甲：“每次都這麼說。我準備周五晚上看電影去，最近有個新電影據說可好看了。”

女同事乙：“對，上次也這麼說，到了之後我到處看，帥哥在哪兒呢？一個都沒見著。我知道你說那電影，我周五晚上約了閨蜜吃飯，吃完我們也看電影去！”

女同事丙：“是呢！就說上次！虧我下了班還洗了把臉重新化了個妝去的！我再不上當了。我周五晚上準備去捏腳，上班坐太久了我老覺得腳腫。”

許揚：“這個是真帥哥，大學生。”

大學生三個字擲地有聲，女同事們的眼睛頓時亮了不少。

許揚：“身高180，貨真價實光腳180啊。”

女同事們眼睛更亮了些，眼神示意許揚繼續說。

許揚想了想，“多少塊腹肌我不知道，反正身材很好。”

女同事們：“繼續繼續。”

許揚又想了想，“哦對，他中學那會兒還被星探發現過。”

女同事們瞪大眼睛：“哈？這個太誇張了吧？”

“到底是多帥啊？！”

“那他為什麼不去當藝人啊？”

許揚：“本來就沒有想當藝人的想法，再說他是一點才藝也沒有，當時星探還把他帶去公司試了試，反正是唱歌跑調五音不全，跳舞同手同腳，嘗試讓他表演點啥片段，想著影視方麵能不能行……也屬於是一點不會。”

女同事們噗嗤笑出聲。

許揚：“反正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女同事們：“無圖無真相啊，你找張他的照片出來看看。”

許揚在手機裏翻了翻，翻出一張兩人之前騎摩托跑山的時候，隨便亂拍的蔣夜，遞給女同事們，“長這樣。”

女同事們湊過來看。

女同事甲：“我覺得吧，那個電影，我周六再看也是可以的。”

女同事乙：“跟閨蜜吃飯這種事情，隨時都可以，不急在周五晚上。”

女同事丙：“我腳好像也不是那麼腫了。”

周五晚上的友誼賽，觀眾前所未有的多。

有大帥哥這種事情，除了在許揚公司傳開之外，在對方公司也傳開了，所以兩家公司的女同事都來了很多。

蔣夜完全不知道許揚散布了什麼信息，隻是抱著外援的心態來打球。

穿上籃球服的蔣夜露出緊致好看的手臂線條、筆直的小腿。其實最近該理發了，但是他忙著改論文，就忘了去理，偏長的頭發平時不怎麼打緊，但是為了避免比賽時候遮擋視線影響發揮，他隨便找了根黑色皮筋紮了個半馬尾，這下子，更增加了一種不一樣的帥氣。

比賽開場之前，蔣夜的餘光就感覺到很多人在看他。

“我怎麼感覺很多人在看我？”蔣夜問許揚。

許揚環顧四周，睜眼說瞎話：“哪裏有人在看你？”

蔣夜：“這衣服我穿的時候沒注意看，背後沒什麼奇怪的字兒吧？”

許揚看了一眼，“沒有啊，就公司名字，還有編號。”

蔣夜：“我臉上沒什麼臟東西吧？”

許揚：“沒有啊，挺幹淨的。”

蔣夜：“行吧。”

比賽開始了。

除了蔣夜之外，所有人都是上班族，上班族難免有上班族的疲態。

但是今天，可能是因為前來觀看的女同事格外多，雙方隊員顯出一種打了雞血的熱情。

蔣夜在籃球場上出盡了風頭。

雖然他一點沒想出風頭。

其中一個瞬間，他靈活地躲過對方防守，衝到籃筐下方，一躍而起，假意投籃，在對方跳起阻攔的時候，他卻輕輕落下，在防守空檔位置背身跳起，雙手托著籃球，往頭部後方一送，籃球入筐，全場歡呼。

比賽獲勝，許揚領導很是高興，請所有人吃夜宵。

地點在附近一家生意火爆的夜宵店，反正明天不上班，領導讓大家放開了吃喝。啤酒是一件一件地開。

蔣夜是騎著摩托車來的，他不喝酒，但是架不住所有人都在勸酒，不停地給他倒酒，舉著酒杯要跟他碰杯。

蔣夜沒轍，想著把摩托車在附近找地方停一夜，打車回去，就喝了些。

但是他自認酒量不行，便不準備喝多了。

就在大家喝得酒酣耳熱的時候，蔣夜去餐廳門外躲酒，順便透透氣。

餐廳外麵也有餐桌，此時坐著好幾個許揚公司的女同事，她們也是喝了不少，正在興高采烈地聊天。

蔣夜就在不遠處默默地站著，拿著一瓶汽水慢慢地喝。

他並非要聽她們講話，不過因為距離不遠，她們說的話自然是傳到了蔣夜的耳朵裏。

她們似乎是在討論某些人，但是蔣夜都不認識，也沒有什麼興趣。

忽然，有個女人大聲說道：“這算什麼啊！要說心眼多、心眼壞，誰也比不了我爸後來那個老婆帶來的拖油瓶！”

蔣夜不喜歡聽家長裏短，就準備走遠一些，估摸著時間再回來。

哦對，可以先把摩托車找地方停了。

他這麼想著，就準備推著摩托車走開。

“拖油瓶叫肖螢……”女人接著說道。

蔣夜猛然駐足。

“她媽跟我爸好了，她媽就把她帶過來了……就表麵上看起來可老實了，但是心機很重！從小就欺負我！就表麵看起來文文靜靜、楚楚可憐的，其實特別壞！旁人總是被她的外表蒙騙！”

其他人都附和道：“啊，這種人最可怕了！”

女人看到大家捧場，說得更是起勁，“特別知道怎麼靠男人上位！隻找高富帥！聽說反正找了好多個！使勁兒從男人那裏撈錢！你們別覺得撈女都是穿金戴銀濃妝豔抹的，這種看著特別純情的，才是頂級撈女好嗎！”

眾人：“段位太高了吧！”

女人：“而且你們不知道，她們母女多會搶東西！我爸出事了，房子她們拿了！我爸那些生意，也是她們拿了！我爸放設備那倉庫，根本就不讓我去！小丫頭要把什麼都抓在自己手裏頭！什麼利益都不放過！”

眾人：“多大歲數啊心機這麼重！”

女人：“22歲。”

眾人：“現在小姑娘這麼厲害啊……”

蔣夜手裏捏著喝完的汽水罐，心臟不停地往下沉。

他聽懂了人物關係，也基本能確定，女人口中的肖螢，便是他想的那個肖螢。

仔細想想，他與肖螢不過幾麵之緣，長江大橋上見過一次，肖螢送消毒碗櫃的時候見過一次，上周六給她送麵、收碗見過兩次，周日和周六一樣，也是兩次。

一共加起來不過六次，但是六次都是非常短暫的接觸，加起來的時間，應該也就十來分鐘。

蔣夜不認為十來分鐘時間，足以讓他了解一個人。

雖然在他看來，肖螢是非常好的。

但是有句話叫做：知人知麵不知心。

何況肖螢是女孩。蔣夜從不認為自己對女孩有什麼了解。

他沒談過女朋友，熟悉的女性不過媽媽、奶奶、外婆。

蔣夜不願意相信肖螢是這個女人說的那樣的人。

但是他也不知道，肖螢到底是不是那樣的人。

蔣夜隻覺得，心臟不停下沉的感覺非常難受。

在今天之前，蔣夜時時覺得風裏有花香。

而現在，他隻覺得夜色壓抑、空氣渾濁，讓人透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