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ase1：02.不用調查的太清楚

我們來到鋼材城，沈晏辰停了車，打電話給吳海，吳海和他的財務張濤來接。

吳海四十來歲，腦袋剃得青光，隻腦門心見得到點發茬，臉上帶著笑，比起身份證上更顯韓態。

財務張濤倒是年輕許多，V領毛衣，戴著眼鏡，一臉精乖。

“沈總，麻煩你們跑這一趟了。”吳海“嘿嘿”笑著，不住揉著腦袋，樣子頗有幾分滑稽。

沈晏辰含笑，“都是老朋友了，說這些幹嘛？”

張濤則和我握手，自我介紹：“我是吳總的財務出納，我叫張濤。”

“李若白。吳總，幸會。”

一番寒暄，吳海安排了鋼材城附近的酒店給我們接風洗塵，已然臨近中午，我早已饑腸轆轆，見沈晏辰不置與否，自然欣然前往。

四個人的小包廂，自然主次也十分簡單。

沈晏辰在主桌落座後，吳海就和張濤介紹：“我和沈總是多年老朋友了，他還在銀行時我就和他認識，人家現在都是總裁了……但是我說，沈總就是最講義氣，兄弟有難，還是會第一時間來解難的！”

張濤自然會意，這菜未上，酒杯已經舉了起來，“沈總，久聞大名，這杯酒就先敬您！”

沈晏辰卻淡淡一笑：“今天我開車，這酒就不喝了。”

張濤一愣，顯然沒意識到沈晏辰拒絕得如此直接，倒有些無措地望了吳海一眼。

按道理，如果領導拒絕，我這個下屬就應該上了，我這人酒量不差，看端上來的也就是紅酒，自然也不怵，當即站了起來，笑吟吟地說道：“是我這個做下屬的不對了。來來來，吳總，張總，該我來敬你們兩杯。”

我這兩杯酒下肚，臉色就有些坨紅。

“李總果然好酒量！”張濤就一聲喝彩，其實也不過是兩杯平平無奇的紅酒罷了，倒好像我幹了兩瓶82年的拉菲。

我揉著臉蛋，裝作不勝酒力，“難得喝兩杯，倒有些醉了！”

【喝兩杯活躍氣氛，多喝可就傷肝了，尤其是我這種趨於三十的中年女性，可要多注重自己身體健康。】

沈晏辰瞧了我我一眼微微一笑——

這男人笑起來真好看！

打住打住，我可能真的是醉了。

我正想著說點什麼抻抻氣氛，突然手機一響，我一打開，卻是沈晏辰發的一條消息：過會兒看張濤的賬簿，盡量仔細點。

賬簿？

我愣了下，沈晏辰突然說道：“吳總，我們認識這麼多年，客氣話也不多說了，若白就是負責具體事務的，過會兒讓她和張濤去你市場，讓她看下財務賬簿，做個盡調。”

吳海又是撓頭，一陣“嘿嘿”笑著，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要的，要的。”

“小白是新人，張濤你可要照顧他點。”

我心裏可就一百個不樂意，我雖然是行當新人，可也是銀行七年老年，核對了不知道多少賬目，通過中級會計和CPA……兩門……

還有三門，後來生存安逸，也就懶得考了……

打住！打住！

我雖然忿忿不平，但還保持基本智商，麵上波瀾不驚，順著沈晏辰的話說：“是是是，我這昨天剛入職，還要張總指導——”

正說著，門推開，服務員開始上菜。

吳海揮揮手，“先吃菜，吃菜再說。”

雖然他極力做出平靜的樣子，但是不時抓耳撓頭，隱見愁容。

也是，畢竟欠著債務，前半生奮鬥的財富可能瞬間化為烏有，吳海看著又不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人物，自然臉上還是掛不住的。

酒過三巡，菜也吃了三三兩兩，我便借故離席，與吳海和沈晏辰道：“吳總，要麼我們就抓緊時間，讓張總帶我先去看看財會情況，您和我們沈總是老朋友，就再聊聊。”

吳海被我這積極的小模樣可能是震了一下，但臉上又習慣性地帶起笑容，說道：“好的好的。”

張濤恭維道：“李經理真是勤奮工作。”

沈晏辰一臉不以為然，“剛入職，應該的。”

我忍住了啐他的衝動，臉上自然是謙虛的神情，“還需要各位領導指導。”

【開玩笑，職場老鳥，就算專業技能再退化，情商可也是修煉過的！】

我跟著張濤，去了市場裏的吳海的辦公室。

財務室就在辦公室裏間。

我坐落定，張濤就拿了報表出來。

我看一眼，抬眉：“納稅電腦在哪兒？我要看申報表，還有出貨單，報表底單——”

我如數家珍，張濤神情就愈發緊張，嘴裏說著“稍等、稍等”，過了一會兒落在我手裏除了一遝打印紙，還有一張卡。

我愣了下，隨即笑笑：“張經理，什麼意思？”

張濤那雙鏡片下的目光既有些躲閃，又有些猶豫，過了片刻臉上倒仍舊扯出一抹笑來，“李經理，大家都懂的，我們做貿易也就給銀行弄個背景，這年頭真靠做貿易哪會有這麼多量和利潤呢？”

這倒是新鮮，我撇撇嘴，“所以呢？”

我是真的不知，可張濤卻當我意有所指，又扯著嘴角笑了笑說道：“這些東西，您瞧瞧也就瞧瞧，可是當不得真，我們吳總借錢還不就是為了應付那一時半會兒困難，等這陣子過去了，租的商戶多了，我們資金流上去了，不就又好了嘛！”

我可又不是剛出社會的萌新了，當即把那卡退回去，一臉平靜地說道：“張總，您收吳總那份工資，所以替吳老板做這些資料；我收沈總的工資，當然也要做好沈總這份工作。沈總既然讓我認真查看所有資料，我肯定是要看完的，否則這單生意可就談不下去了。”

張濤見我神色堅決，手抻著，既伸也不是，但縮也不是。

我沒理他，隻繼續看著手頭材料，如有缺失就讓他補給我。

畢竟做了七年銀行會計，其他技能沒什麼，每天稽查差錯，錯一點就是200元，怎麼也練就了火眼金睛啊！

我這一查，幾乎就忘了時間，直到接到沈晏辰電話，我才回過神來，正要說話，電話那頭卻是他的申斥：“若白，讓你去看看財務情況，你隨便看看就行，你還認了真了。”

？？？

這唱得哪出？

【不你讓我仔細的麼？】

【難道又是小李淺薄了，不知道領導的宏偉橫圖？】

“行了，看不完的你就帶著，我們晚上還要回上海呢！”

……

這又是怎麼了？

再看一眼張濤，他也是從電話那一端聽到了些許端倪，剛剛還挺惶恐的神情現在倒變得很驕傲，就跟突然發覺自己成了嘯天似的！

我非常生氣，並且按照過去我的脾性，我現在就要罵電話那頭和我眼前的人了，但是現在到底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可不想上班第二天就失業！

所以我隻能說道：“沈總說了，我們要先回去，這些資料我還沒看完，我就先帶著了。”

我和沈晏辰是在車上碰的麵。

“怎麼樣？”沈晏辰開門見山地問。

我皺眉，決定實話實說：“提供給我們之前的財務報表是假的，和納稅完全對應不上，不過納稅那套也有問題，應該把成本都打在報銷裏了。張濤可能還有私賬，上來就心虛，準備遞給我卡收買我。”

沈晏辰突然看著我，笑了笑：“收了嗎？”

“怎麼可能？”我這人雖然愛錢，但是作為多年銀行人的基本操守，這紅線我是絕對不會踏的。

“公司賬上還有多少現金流？”

“剛查了幾套網銀，加起來五十萬左右，估計也就能付他手裏貸款下一季利息。”

“吳海自己手裏還留了一些，不過剛和他聊過，他還搞了些民間借貸，這些錢拖不過下遊鋼廠和民間借貸的。”

我點頭，卻又有些納悶：“沈總，不是你讓我仔細看賬簿的麼，怎麼看了一些你倒是讓我先走了。”

沈晏辰淡淡地說：“不管怎麼樣，這錢就是要借的，我之所以讓你查得認真隻是做個樣子給張濤看罷了。”

我愣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所以沈總，你故意這樣和我說，隻是為了讓看上去真切點，好像我們真的是在認真調查他，其實……你不想借這筆錢是麼？”

我想著剛才看得那些單據，顯示吳海公司現在的賬務情況非常糟糕。

沈晏辰卻隻笑一下，說道：“錢本來就是要借的。我們回去，我們公司的法務應該已經給你準備好標準格式的合同了。”

……

合著我就是工具人？

“可是……”我是有些固執的，厘不清當前的情況就不願貿然介入，“他現在情況並不具備還款能力，為什麼？”

“我讓你做就做，到底你是老板我是老板？何況我們放款還有鋼材城抵押呢！”

老板作風強勢，打工人雖然膽怯，但還是弱弱發表自己的見解：“可是老板，這前麵還有銀行抵押呢。”

“我們的錢不就是借給他讓他應對銀行的嗎？”沈晏辰眯起眼，“所以李經理，你的動作要快啊！”

生氣！

我真是非常生氣，感覺被這家夥輕易拿捏，總覺得自己好像進了個圈套，可是卻又沒有辦法？

誰讓他是我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