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來的，是哪個倒黴鬼

思珞往外望去，遠遠地來了一大群人，有七八個是烏合之眾。

但其他人都沒聽到腳步聲，因為思珞的聽力是超常的。

思珞冷冷一笑：不知來的，是哪個倒黴鬼？

圍觀的，有人看到了思珞的冷笑：那滿臉的坑坑窪窪因為笑而微微顫動，一股冷意讓人禁不住心裏一寒，分明是來自地獄的修羅！更讓人忍不住要逃。

遠處的人，來勢洶洶。

七八個身強力壯的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個嫋娜生煙、珠環翠繞的明媚佳人，逶迤而來。

跪在地上的丫鬟，已經被小茹扯亂了頭發，打得鼻歪嘴斜，眼睛腫得像燈籠，滿臉青紫，活像閻羅殿裏爬出來的一個鬼。

有人小聲說：“二小姐來了！”

思珞一聽，雙眼射向走進來的一群人。她知道，二小姐就是梁夢嵐——原主的庶妹。

原主身上忽然生出一股濃濃的恨意，直達心底深處，該是怎樣的仇恨，才能如此的鬱結於心，久久不能散去。

思珞的眼裏，已是一片恨意。

庶妹，來得正好！

梁夢嵐雖然早就得知這裏發生了事情，依然嫋嫋婷婷，蓮步生煙地一步步走來。她可是整個帝都最有名的才貌超群，德容兼備的名媛魁首，任何時候，都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那個廢柴，能掀起什麼風浪？哪次不是被整得狼狽不堪，丟盡顏麵！

下人們看見二小姐，快速閃開，給眾星捧月的二小姐讓路。

那陣仗，豈是廢柴大小姐所能比擬的！

思珞看著端著宛如九天仙子一般的架勢、無比尊貴地走過來的那人，心裏嗬嗬冷笑：“此刻飄得有多高，一會兒就摔得有多疼，你就趕緊再嘚瑟一會兒吧！”

梁夢嵐站住了，她要離那個廢柴遠一些，不要一不小心，沾上了醜氣！

環視廚房一圈，沒有見到貼身丫鬟，不是說在和廢柴的丫鬟打架嗎？怎麼隻見小茹那丫頭，人呢？

“杏蘭呢？”梁夢嵐輕啟朱唇，極盡優雅地開口了。那聲音猶如黃鶯出穀，婉轉悠揚。有說不出的甜膩柔媚。

“小姐，小姐！我在這裏！”梁夢嵐的腳邊傳來變了調的哭聲。

梁夢嵐一低頭，嚇了一跳：哪兒來的豬頭？

“豬頭”爬過來，抱住了梁夢嵐的雙腿：“小姐，我是杏蘭！被那個醜八怪和她的丫鬟打成這樣了，你可要為我作主啊！”

梁夢嵐低頭仔細一看，還真是杏蘭：“杏蘭，你……”

杏蘭哭得一塌糊塗：“小姐，她們要搶你的芙蓉蓮子羹，我跟她們奪，她們就摔了你的羹湯，還把我打成這樣了！”

梁夢嵐說一聽，轉身看向思珞，豎起柳眉：“是這樣的嗎？”

思珞置若罔聞。

梁夢嵐提高了聲音：“喂！我在問你話呢，你耳聾嗎？”

小茹又害怕的拉拉思珞：“小姐，二小姐在問你呢？”

思珞說：“哦！我真沒聽到，剛剛我隻聽到一隻畜生在吠！”

“你這個廢柴醜八怪！”梁夢嵐終於破功了，厲聲尖叫起來，“敢說我是畜生！”

“啪啪！”

人們還沒看到是怎麼回事，梁夢嵐白皙如雪的臉上，已經和方才杏蘭剛剛被打的時候一樣，成了發麵窩頭。思珞依然是老動作，撫摸著剛剛打過人的手，還拿帕子擦了擦，仿佛打了什麼臟東西，汙了手。

梁夢嵐帶的一眾人，也懵逼了。

“你敢打我？真是醜的不想活了！”梁夢嵐捂著臉，雙眼噴火。

“打的就是你這個以下犯上的混賬東西！”

思珞一字一句地說。

“你說什麼……”

梁夢嵐的話被思珞打斷了：“難道我說錯了嗎？你不過是個小妾生的，庶出的貨，竟敢對我堂堂的相府嫡出大小姐出言不遜！這不是以下犯上，不分尊卑，是什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所有的人覺得震耳發聵，梁夢嵐再也不顧形象：“你們還站著幹什麼，還不快上，給我往死裏打！”

思珞一把拉著小茹，擋在她前麵，手指著那幾個欲衝上來動手的丫鬟婆子：“我是誥封的大小姐，你們誰敢動！”

隻是那一指手，一句話，卻傾頭泄下濃厲的威嚴，讓人不寒而栗。

思珞又指著梁夢嵐：“今日就此罷了！你如不服，回去搬你的小妾姨娘來找我！”

說完，環視了眾人一眼，欺身上前，一個手指頭挑著梁夢嵐的下巴：“庶妹，你也不過如此而爾！”

梁夢嵐氣得渾身亂顫，隻會張口結舌：“你……你……”

思珞縮手，平靜地說：“小茹，去，把爐子上湯都揭開看看，順我胃口的，端走！”

小茹立刻去揭那罐上的蓋子，思珞梭過眾廚子的臉，看著小茹揭開的蓋子，不置可否。小茹繼續一個一個地揭開，沒人吱聲。思珞也不發話。

小茹又要揭開一個蓋子的時候，一個胖胖的廚娘囁嚅著說：“那是二夫人……”

思珞一聽，發話了：“就這罐了，小茹，端走！”

單是氣勢，就鎮住了那婆子。其他人，動也沒敢動。

主仆二人，端著湯，揚長而去。

兩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小茹忙著伺候思珞吃飯。

罐子裏的湯一倒出來，一股香氣撲鼻而來。

思珞伸頭一看，嗬，饒是穿越前自稱是美食家，不知吃遍了多少地方名菜，眼前的湯卻從來沒有嘗過呢。看來她今日口福不錯。

管它呢，反正不會有毒有害，拿來了，先安慰安慰舌頭大哥，犒勞犒勞五臟廟再說。

“小茹，快來吃！”思珞喊，“湯冷了就不鮮了！”

小茹說：“小姐，你先吃。你吃過了我再吃。”

“什麼話！”思珞說，“這麼多，我們倆人也吃不完。快來快來，一起吃！”

“使不得！”小茹連忙退得遠遠的，“不能亂了規矩！我就在這兒伺候小姐！”

思珞起身拉過小茹說：“我說一起就一起！怎麼，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別磨蹭了，不趕快吃，等一下來了人，就吃不成了！”

“誰會來呀？”小茹疑惑地問。

“真是個傻丫頭！”思珞說，“你不吃我也不吃！快點，我餓了！”

一麵說，一麵把筷子塞到小茹手裏，小茹無奈，隻能和思珞一起吃起來。

味道真美！兩人大快朵頤，風卷殘雲一樣。那麼大的一罐子，連肉帶湯，很快就底兒朝天了。

小茹看著意猶未盡的小姐，擔心地說：“二夫人一定會到老爺麵前告狀的，不定老爺會怎麼罰我們呢！小姐，到時，你就全推到我身上吧！反正我打了杏蘭，二小姐也不會放過我的！”

思珞篤篤地說：“你放心，我既然敢捅這個馬蜂窩，就有辦法擺平這事兒。”

“擺平？”小茹又不懂了，“擺平是什麼意思啊小姐？我以前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這詞兒啊？”

“嗯……”思珞哼哼唧唧，“我新學的。”

“新學的？”小茹更加不解，“自從掉到湖裏，就昏睡了兩天，醒來就說話奇奇怪怪了，跟誰學的呢？”

“呃……”思珞正轉動眼珠想著怎麼應付小茹時，院子外麵人聲鼎沸。思珞說：“得，敗興的來了！幸好我們已經吃過了，不然，豈不是要白白浪費了！”

是有人在拍門，思珞讓小茹不要慌，讓那些人先敲累了再說。

敲了半天沒有動靜，外麵有人大聲說話了：“夫人來了，小茹，開門！”

小茹嚇得六神無主，思珞安慰她：“別怕！我剛剛吃太飽了，正想遛遛食兒呢！”

外麵的叫喊越發不成名堂了：“小茹！你這個賤蹄子！還不開門！”

“是杏蘭！”小茹說，“二小姐和二夫人都來了！”

“來得正好！”思珞說，“看我一並收拾他們！”

說著，就朝院子門口走去，小茹連忙跟上去。

思珞讓小茹回屋，一個人去了院門口，打開了院門。

門口，是嗚啦啦一群人，丫鬟婆子，還有小廝。

眾星捧月中，梁夢嵐和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站在院門口。梁夢嵐的身邊，是豬頭樣的杏蘭。

思珞沉聲說：“我的院子不許閑雜男人進來！”

說完，轉身望裏走。

梁夢嵐想說話，二夫人擺手止住她：“莫急，難不成她還能跑到天邊去！進去倒好，正好關門打狗，省得在外邊聒噪不休。”遂讓兩個小廝留在院子外邊，徑往院裏而去。

思珞進屋，坐在正中間的椅子上，讓小茹退到自己的身後。

進得屋來，杏蘭立刻罵小茹：“小茹，你這個賤蹄子！還不趕快給夫人讓座！”

思珞出聲了：“一些個下人，也配坐？”

梁夢嵐高聲質問：“醜八怪！沒見我娘嗎！你說誰是下人？”

“你娘不在了，哪兒又來的娘？”思珞慢條斯理地說，“她不過是爹爹的一個妾，我這裏有規矩，輪不上妾室上座！你們都不懂嗎？”

梁夢嵐張紅了臉，急著要張口，二夫人示意她不要開口，踱步走到思珞麵前：“你說我不懂規矩？……”

思珞打斷她的話：：“你不僅不懂規矩，還教得相府的庶出小姐不懂規矩！你充其量不過是個姨娘！姨娘生的孩子，隻能稱正室夫人為娘。我娘已經不在了，爹爹又沒有續娶，她哪兒來的娘？就算在聖上麵前，她也隻能尊你一聲姨娘！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二夫人倒也沉得住氣：“姨娘怎麼啦？妾室怎麼啦？老爺說過，在他心裏，在這府裏，我比正室還正！要不然，老爺怎麼會讓我掌管著府裏的中饋呢！不像你那死鬼娘……”

“啪”地一聲脆響，沒有人看到是怎麼出手的，都以為是二夫人打了思珞。卻見二夫人臉上一片通紅，而思珞站在二夫人麵前，又是她的那個招牌動作，用一隻手，撫著另一隻手，像是那隻手打人打得疼了。

二夫人氣得渾身打顫：“你……你這個醜八怪，吃了雄心豹子膽啦，敢打我？”

“熊心豹子膽沒吃過，我倒是吃了娃娃魚，那湯還不錯！”思珞說得輕描淡寫。小茹都驚得呆在那裏。

二夫人終於使出了獅子吼：“你們還站著幹什麼？還不給我上！給我狠狠地打，狠狠地砸，拆了這個破院子！”

一眾婢子仆婦聞言，回過神來，擼了袖子團團圍住思珞。

“群毆？”思珞冷冷一笑，“今兒就讓你們好好玩玩！”

心神轉動之間，思珞像泥鰍似的，溜出了包圍圈，順帶著推到兩個人，又渾水摸魚就勢照著挨近身旁的臉上，“啪啪”兩耳光，倏地串到梁夢嵐兩母女身後，雙手略微用力，便把兩人推到地上的人窩子裏去了。

被推倒的兩個人，慌亂中又拉著別人，害得別人也跟著一起倒了下去。毫無打鬥經驗的一群人，亂七八糟地滾在地上。

這些在大宅後院討生活的女人，原本就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那被打了大嘴巴子的，以為是平日裏和自己有嫌隙的人在趁火打劫，心頭火起，不分青紅皂白，就打還在身邊人的臉上，就勢你打我，我打你，內訌起來。

梁夢嵐母女還在這眼前的混亂裏蒙頭轉向的，就被思珞推倒在人堆裏，臉上身上不明不白地又被揍了一頓，連忙攙扶著往起爬。

小茹在一邊，看著眼前出人意表的一幕，心裏暗暗稱奇：“小姐是怎麼做到的？怎麼一夥子人好端端就狗咬狗了？”

思珞聽力超常，鬧哄哄中聽到院子外有人在喊：“老爺！老爺……”

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帶著哭腔大聲說：“夫人，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不不，我保證和以前一樣，不會在爹爹麵前說一個字的！以後，我就算是餓死，也絕不偷東西吃了，我真不知道那娃娃魚是你的，我再也不敢了……”

剛剛爬起來的梁夢嵐母女兩個，看到思珞又成了以前的懦弱樣兒，也懶得再支使那些尚在地上扭打的下人，一起舉起雙手，準備暴揍思珞一頓，以泄心頭之憤。

思珞看到已經踏進門的一雙腳，雙手抱頭，蹲在地上，越發哭得哀戚：“求求你們別打了！怎麼說我也是爹爹的骨肉，相府的小姐，饒了我吧……”

聲情並茂的哀泣，鐵人聽了也會掉淚。

梁夢嵐母女哪兒會想到其他，隻想狠狠地出一出心裏的惡氣，舉手就打將下去。

“住手！”一聲威嚴的厲喝，使所有的人都停了手。

思珞捂著頭，偷偷直樂，嘴裏卻不忘繼續求饒：“嗚嗚嗚嗚嗚嗚，饒了我……”一邊說，還一邊驚慌失措地在地上爬，仿佛被打成了失心瘋。

“老爺！”二夫人一見是老爺，顧不得整理妝容，來到老爺身邊，“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我和嵐兒今天可被她欺負慘了！”

“當真？”梁相爺雙目忍炬，直視著滿身淩亂的二夫人，生平第一次，心裏對她有了一絲厭棄。

梁夢嵐奔到梁相爺身邊，拉著他的胳膊，搖晃著，撒嬌地說：“千真萬確！爹爹，我和娘親都被她打了，還有杏蘭，都被她打得認不出來了！”

梁相爺怒道：“我怎麼看到的，是你們在打她？打得她滿地打著滾地求饒呢！”

“不是的老爺！”二夫人急忙分辯，“這都是她使的詭計！她搶了我的湯，打了嵐兒，我才來找她問個究竟的，卻不料反被她打了！這些事，廚房的下人都可以作證！”

“你當我是瞎子還是傻子！”梁相爺怒氣衝天，“分明是你帶了一眾人打珞兒！珞兒一個人，還能打帶著這麼多人的你們兩個！院門口還派了把門的！如果不是我今天擔心她的身體，要早些回來看看，隻怕她已經被你打死了！”

“沒有啊老爺！”二夫人急得連連喊冤枉，“你不信我？”

“信你？”梁相爺說，“以前，我也曾耳聞你克扣珞兒，卻被你巧言令色騙了過去！讓你掌管中饋，你卻讓我堂堂的相府大小姐去廚房偷吃食！廚子們能作證！有你的指使，誰會作證說真話！

“今兒，我親眼所見，你尚且還想狡辯，你還讓我如何信你！給我傳下話去，從今兒起，凡是珞兒所需，任何人不得有誤，即使沒有我吃的，也不能短了珞兒所需！若有違抗，輕者家法伺候，重者亂棒打死！明兒一早，讓管家先撥四個丫鬟來珞兒院子裏，如另有珞兒看中的人，隨珞兒調遣！”

“老爺……”二夫人剛想開口，梁相爺厲眼一瞪，“嗯？”，二夫人囁囁地不敢吱聲了。梁相爺一甩袖子，大步而去，二夫人見狀，顧不得其他，連忙跟著向外走，走到思珞身邊時，思珞用僅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說：“看來，你也厲害不到哪兒去！”

二夫人回頭，惱怒地瞪了思珞一眼，思珞卻挑釁地衝她眨了眨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