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的相親
生日的晚上,顏如收到念苗發來的資料:李雲何,三十一歲,未婚,個體經營者。
資料中有照片,樣貌也沒差到哪兒去。
比自己大了五歲。
顏如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開始。他們加了微信,說的都是客氣的言語,那一邊倒是很主動,約了周末的下午一起喝茶。
顏如有過一段短短的戀愛是在大學裏麵,是平時擦身而過又折回的同學。母親病重之後生活顛倒,有人介紹的相親都推掉了。這一次,是自己要迎麵走上去。
她打開櫃子翻找衣服,從頭翻到尾還是去年的款式。
該買春裝的季節,趕上錦如來了。
顏如趕在下了班之後去商場,太貴的不舍得買,太過便宜難以入眼,一家一家的看過來,總算相中一件粉色短袖配了一條灰色半身裙,上了身對著鏡子,哪裏都是合適的,看一看價錢,想想現在處境,站在那裏糾結半天,一咬牙還是買了。
回去的時候,錦如不在。
顏如兼職的培訓學校常常有演出,有一個化妝師常與她們合作。化妝師給顏如化過兩次,眉眼發型都比她自己做的要好,就在要相親的中午,她趕去化妝師那裏。
她心內有些不安,特意叮囑說是去參加一個宴會,妝不要濃才好。
顏如第一次在鏡中很仔細地看著自己,原來與錦如有那麼多相似的地方,優點少缺點多,總比不上錦如好看。
化妝師說她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顏如自己不知道,隻是看著鏡中自己一點一點變化,明明仍是自己,又有一些不真實的困惑。
大一的時候,自己被促銷吸引去拍了一組寫真,價格極低,但拍出的片子沒有一張能看的,後來認識了念苗拿給她看,被念苗罵活該。念苗的爸爸是攝影師,念苗高中畢業就拿起了相機掙錢,大學幾年的幾組照片都是念苗拍的。坦白說念苗拍的片子並不很出彩,大約屬於流水型的糖水片,但比她那次寫真不知要好了多少。
顏如本來說把頭發卷一下,自然垂下就好。
反而是化妝師在那兒看著她,忽然問了一句:“姐妹,你有男朋友嗎?”
“沒有咯。”
“那在這個宴會上,還不把自己打扮得再美一點。發型換一下哦。”
最後,她攏起頭發紮了一個半馬尾,留下兩邊的碎發後,在自己的飾品中找了一個發夾放到上麵。
“這下是好看的哦。”化妝師看了好幾眼不忍離開:“姐妹你上妝超讚的,平時大意了。”
約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半。
地點在十六樓。
顏如習慣性地提早趕到,站在門口,裏麵的落地玻璃窗內透出遠處的樓層,除了服務員一個人也沒有。
她站在門口遲疑之時,服務員已經迎在門口:“您是約了李先生嗎?”
顏如有些驚訝,這個李雲何搞這麼大陣式,連服務員都通知到了。
服務員引著她在一張台前坐下:“李先生說,今天的點餐都由他買單。”
顏如隨便點了飲品,店內的音樂響了多時,到了約定的時間人還沒有來。倒是又來了幾名姑娘。服務員把方才說過的話又說了幾遍時,顏如有些詫異了。
另幾個也坐下的姑娘在聽到服務生的話後,臉色都有了疑惑。
前前後後約有八九名姑娘。有的看著還年輕著,也有一些頗有風韻。還有一兩個氣質迷人,容顏俏麗,看著裝亦是不俗。本是坐在那裏,後來的姑娘落座後,聽到服務生仍是那樣的言語,這兩名姑娘一前一後起身就走了。
顏如心內開始不安。她搞不清楚眼前的情況,又不敢輕易離去。
後來,她看到了雲何。他神色有些疲憊又像是在後台等了許久。
“不好意思啊各位美女,不知道工作人員給你們說了沒有,我是想閃婚。家裏催得急,天天相親時間不等人,所以,今天把大家都一起約了出來,到這裏……”
他話剛說到這裏,已有幾人站起身來,“神經病啊你”“你是來選妃的嗎?真惡心”
這些是客氣的言語,顏如甚至聽到有誰低罵了一句:“你媽的。”屋內的幾名姑娘站起身向外走去。
有一名本來走出去了,忽然又回過頭來問服務生方才的飲品是多少錢,付了款走了。
顏如不知道這樣的場麵會不會被誰拍下來,或者被當事者拿作素材回去發動態罵人。
有多想急著結婚,才用這種愚蠢的方式。
那麼自己要走嗎?
來都來了。反正就剩下自己。
現在的狀況,雲何隻能走到顏如的前麵,“感謝姑娘不殺之恩呀。”這一句有些調侃,也是要緩解自己處境的尷尬。
顏如看到了他的窘迫,自己的緊張反倒沒有了。
“我姓蘇,微信裏麵約了你的。”
“剛才要說的我都說了,我家人是要盡快結婚,您願意嗎?”
顏如說道:“要多快?”
“一個多月吧。”
“那,我考慮一下行嗎?晚上就給你答複。”
雲何沒有說話,好像是在考慮,處於男士風度,他又不能一直盯著顏如看,隨後他點頭道:“好,我等你的消息。”
顏如來相親之前想過各種樣子,也沒有想過是這個樣子。
回去的路上顏如一直在思索著最終答案。
她放棄了坐車,沿著人行道默默的走,走了一程發現路繞遠了。
好吧,沒有多餘的時間再等了。
顏如下了決心,站在路邊給雲何發信息:“李先生,我這邊沒有問題。”
顏如發完消息就站在那裏等。一邊的牆上爬滿了薔薇花,姑娘們在花前拍照,隻有顏如心裏慌成一團,不時地看著手機,看了半天,等到了雲何回了信息:“那麼,說說你提的條件吧。”
“我可以提條件?”
“不然呢,你圖什麼。”
說的這樣直白,要顏如怎麼回答。而事實上雲何說錯了嗎?短短的一個月就結婚,什麼愛情能來得這樣快。
“我想要五十萬的彩禮。”這一行字一筆一筆敲出來,又一字一字讀一遍,下了狠心,顏如摁下發送鍵。每一個字都是未知數,顏如也做好了因為這一行字,而被雲何拉黑的準備。
過了幾分鐘,雲何回複了兩個字:“嗬嗬。”
再也沒有回音。
猜想得到的結果。
本來就是不抱希望的事情,沒有了回信,反倒解脫了。顏如輕輕吐了一口氣,念苗給她的希望,就像是一場夢,現在她要醒了。
人的無力感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她與錦如無能為力,隻能在不安中,一點一點煎熬著時光。
有一天晚上顏如因為太疲憊反而睡不著,躺在床上聽著沙發上錦如還在翻動著身子,微微的發出一聲歎息來。
沒有鋼琴課的晚上,下了班可以提前去跑單子。她在各式的小區、酒店內穿梭,更多的時候是行駛在路上,從喧囂到僻靜,不時地會看到有同行自身邊飛馳而過。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與自己一樣在困境裏麵,或者,隻是喜歡這樣的工作時間。
念苗問她相親的情況。顏如說:“見了一麵,沒有回信了。”
念苗聽了,像是鬆了口氣:“這樣也好哦。”
沒想到那天夜裏,她正騎著車子,雲何忽然給她發了一條信息:“你以前談過幾個男朋友?”
“一個。”
“那麼冒昧的問一句,你是處女嗎?”
曾經的男友,就是在某天晚上問她這樣問題讓她心生厭惡,不歡而散才導致後來分了手。仿佛故意與她作對,幾年之後她又要麵對這一個問題。
她回信說:“是。”
“你現在在哪兒?我們麵談。”
完成一單的配送,不再接新的訂單了。按照約定的地點,顏如趕過去。那裏剛好有一排充電樁,將車充上電,坐在那裏等著,直到雲何的信息問她在哪兒時,她抬起頭,看到一輛車在閃著燈。
因為穿著騎手的工裝,雲何把她認錯了。
“來車上吧。”雲何開了車門。
顏如坐到了後排。
“看現在這個樣子,你可能真的需要錢。”
“是。”
“那好,我答應你的條件。但是我也有一些條件。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你一條條說出來,我看看。”
“答應得真爽快。你不覺得這樣荒唐嗎?”
顏如低著頭:“我知道。”
這人間,荒唐的事情還少嗎?怎麼還差他與她這一件。
“隻是……”顏如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你這樣,會幸福嗎?沒有感情基礎就……結婚。”
“你這是為我著想?”雲何笑了,心內卻有一絲感動,“你不也是。為了錢,幸福也不要了。”
隻要有了錢,還上債,幸福不幸福的,還有什麼意義。
“娶妻生子對我來說,隻是一個家庭使命。我完成了,再不必像現在這樣,每天不是躲避就是爭吵。”
“我有達到你的要求嗎?”
自上次分別沒有了回信,到現在又聯係上,這些日子是不是在篩選,甚至還問了是不是處女這樣的問題。
“隻是,我需要與你簽一個協議。不具備法律效力,但我想,對你我可能算是一種道德上的約束吧。”
“好,我簽。”
約好簽訂協議的那天,遇到了這個城市百年不遇的大雨。顏如打著傘出門的時候,眼前的雨更像是一團霧,雲何在霧中若隱若現,他像一個迷,引著她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她努力地睜大眼睛,仍然看不清他的樣子。
然而她已經無路可選,眼前這個機會不管是真是假,她都沒有了懷疑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