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人想閃婚

“你要問的，我都說給你了。現在，你知道你的錢花在了哪裏。”顏如說完之後，等著雲何的反應。

雲何一直沒有說話。可能這個故事讓他失望了，不是他想聽的版本。

“我說感謝，是真的。”顏如追了一句。

“各有所需罷了。”雲何未置可否地一笑。

顏如有些失落。雲何就算不領情，也不用非要說的這麼直白。

“這幾天，你要沒事，就多來我這兒吧。我做飯給你吃。”顏如說，“不知道幾時會來電，我想也不會太久吧。”

“為什麼來你這裏？”

“我想，在見你父母之前，我們多一些接觸，兩人之間的熟悉程度是能看出來的，我怕自己會出錯。”

做事謹慎，一旦付出就盡全力。雲何想起念苗在介紹顏如時說的那幾句話，雖然那時候，他隻是敷衍得聽著。

顏如的一本正經讓雲何有些可笑，他說：“那，我搬過來住不是更好，或者，你去我那裏。”

“啊，要搬過來住嗎？”

“這樣不是更能了解彼此？”

昨天赤裸相對的纏綿，在今天昏暗的房間裏竟有了羞澀，聲音自然低了下去，最終卻是答應了：“那好呀。”

就在這個時候，屋內一亮，來電了。

燈光裏，雲何看到顏如安靜地坐在沙發的一角。突然亮起的燈讓她有些無措，她隻好低著頭，兩肩想要藏在頸下，就露出細嫩的鎖骨來。

那一天的相親，所有人都走了，隻留她，就像此刻一樣，低著頭坐著。與鎖骨相襯著一條細細的鏈子從頸下藏到她的上衣裏麵。後來，他能解開她的上衣了，那條鏈子不知道去了哪裏。

“你那一條項鏈呢？”雲何忽然問。

顏如有些疑惑，“哪一條？項鏈嗎？”

“我們第一次見麵之時。”

“哦，那一個呀。不是我的，是我朋友念苗的。她說那是她的護身符，借我帶了一天。現在想想，好靈驗。”

“就是那個婚戀平台的工作人員？”

“是啊。我閨蜜，從大學開始，一直到現在。”

“她說你心地善良，做事謹慎，一旦付出，必盡全力。”

顏如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她真會誇人。”

笑起來時，會有一絲破碎的美，大概是心事太重的原因呢。不笑了，就有些憐意，甚至有那麼一點哀怨。可能是沒有化妝吧，第一次的相見，那個精致的妝容，是讓他有些心動的。

自己應付的一場婚姻，雖然要快，但在挑人時也不能太過隨意。

不知道父母他們要找一個什麼樣的。眼前的蘇顏如，學曆，相貌，身材，其實能達到要求了。可能缺的就是錢。但是，對他們家來說，女方家的錢多錢少又算什麼呢。

“那，以後要看你的表現了。”他說。

“什麼？”

“見我爸媽。討他們歡心。這樣對你我都好。”

“這樣啊。”顏如心內的不安又浮了上來，甚至掩飾不去的恐懼：“如果他們不願意呢？你是不是要拿回你的錢？”

“你又多想了。我爸媽沒有那麼不好說話。他們盼著我結婚，快急瘋了。”

顏如抱著一個抱枕坐在那裏自語：“錢呐，我與念苗天天在那兒害怕，要是沒有錢，該怎麼辦呢。”

雲何站起來要走。

“你明天就搬過來嗎？”顏如問。

“好，明天我來。沒什麼搬不搬，我一個大男人，啥也沒有。”

“你喜歡吃什麼？”

“這個你也問？”

“總要做一些準備。”

“我不挑的。”

說完這一句話，雲何有一些失神，就在當年啊，他第一次請千海吃飯，問她喜歡吃什麼，千海說，我不挑的。

幾年之後，身份變了。問話的是顏如，回答這句話的是自己。

雲何走後，顏如把衣服扔進洗衣機，打開水龍頭刷雲何的那一雙拖鞋，心裏盤算著要采買什麼樣的生活用品。

連同自己昨天的濕鞋也刷了，與雲何的鞋擺在一起晾曬。

拿出手機，把欠同學與同事的錢一筆一筆的去還。

果然，剛還過錢，念苗就打了視頻電話過來。

“你事情解決了？”念苗一臉急切的表情。

“解決了。”

“真是因為李雲何？”念苗忽地坐了起來。

“嗯。我過幾天就去見他的父母。他先幫我把錢還上了。”

手機中念苗盯著屏幕，好久沒有說話。

“所以，我也要謝謝你啊，念苗。”

“這才幾天，你喜歡他嗎？”

顏如沉默。

“我特麼得真是造孽啊。”念苗仰麵又躺在了床上。

“沒有啦。要不然，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辦。”

“你真的這麼認命了嗎蘇蘇？”

“嗯呐。那時候我急得哭，不就是找一個能解決問題的方法嗎？”

“好吧。”念苗不知是喜還是悲的一個表情。

“你還是不談朋友嗎念苗，二十六了啊。你那兒資源那麼好。”

“誰肯要我呢？就我這一個定時炸彈。不敢奢求哦。”

“給你說過多少次，你的病沒事的，也不會複發的，你自己心裏作祟。”

“誰敢保證呢。”念苗嘻嘻一笑：“談什麼男人，趁年輕，搞錢要緊。”

也隻有錢才在心底豎起安全感。就像自己的母親，忽然的一場重病，錢如洪水泄去，那是她的家裏尚有積存。

要是沒有錢呢？流去的除去母親的生命，一定還有還不完的債。

就像一個多月前，如果沒有遇到雲何，顏如要怎樣熬過以後漫長的還債歲月。或者，過早的看到父母親的絕望。在那樣的打擊之下，母親是否可以熬過這個夏天？

那一晚，她騎著車子送貨。節奏一直不對，不是客戶寫錯了地址，就是她在導航中迷了路。

從六點半接第一個單子，跑到十二點，才跑了四十多元錢，終於她把車子放到一邊，哭著給念苗打了電話。

從半途往家走，電瓶車斷了電，顏如想推車回去，念苗不聽她的，叫了一個貨車把電瓶車拉到小區裏麵。

“我這兒有隻有六千了，先給你。我剛添的設備啊，花了一大筆錢。如果早一些，我不買那些器材，還能再多給你一些。”

顏如抱著她一直哭，哭到要斷氣了，才抽抽噎噎的蹲在了路邊：“我家完了，念苗。這事瞞不住的。我能借到多少錢？那是五十萬啊。”

“你現在借了多少？”

“加上你的也就四萬塊，能還一個月的，可是後麵的呢？疫情這麼長時間，大家都很困難。我總不能一直借。現在借的，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上。”

“那，給叔叔阿姨說明情況吧。這事兒不能拖。”

“我不敢。我媽媽身體一直不好，她知道後會發病的。”

“這個時候不靠家人還能靠誰呢？蘇蘇，她是你妹妹，也你是爸媽的女兒，不能你一個人為她擔負一切。”

“你知道，我欠她的，是我欠她的。”

“好吧，你要這樣說，我無法反駁。那，你能怎麼樣？就這樣拚著命跑嗎？晚上車這麼急，萬一你要出事……呸！”念苗捂住了嘴。

“我想，先慢慢拖著吧。”顏如把工裝脫下來放到保溫箱裏，“掙一點，就還上一點。我再想想辦法，能不能找公司借點。”

“好，我跟你一塊想辦法。但你記住哦，身體是第一位，你要是垮了，那就全完了。”她將錢轉給了顏如，後來想了想，又多轉了三千。

那晚回去的時候，錦如正躺在沙發上睡覺。茶幾上放著未喝完的啤酒。她好像徹底躺平了。

黑夜裏麵，顏如看不見錦如臉上的傷口。

她記得錦如受傷後的一個下午，她正在練琴，錦如忽然跑過來了。拿著錘子一下一下的砸著那架鋼琴。因為激動，她臉上的傷口不停的在抽畜，從嘴角，向臉頰上延伸，像一條毒蟲粘在那裏，怎麼也不鬆口。

顏如嚇壞了。坐在那裏一聲不響。錘頭砸到琴鍵上，發出嗡嗡的，很奇怪的噪聲。

錦如的房間本來挨著她的。夜裏顏如失眠的時候，會聽到隔壁有隱隱的哭泣聲。顏如貼著牆壁，驚恐得渾身發抖。

父母親沒有責怪她。但那眼神裏麵總有著無奈與後悔。

直到此刻，顏如站在客廳，看著躺在那裏的錦如，會想起某些的晚上，會與她鑽在一個被窩裏的小姑娘。

隻是，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顏如隻好慢慢蹲下來，蹲在錦如近前。“錦如，如果你恨我，那麼就讓奇跡出現吧，讓我償還能虧欠你的。哪怕讓我焚身以火。”

奇跡一直沒有出現。顏如買的彩票連一個號碼都沒有中。早知如此，把篩下的都買了也不會這麼慘。

顏如生日那天，母親打來電話讓她買些好吃的。顏如找了一個急著上班的借口匆忙掛了電話，再晚幾秒鐘，她真的會哭出來。

念苗買了一個小蛋糕帶她去吃西餐。知道她心情不好，才特意選這麼一個精致的地方。窗外的一條河，此時餘暉將盡，河邊有幾對新人在拍婚紗照，一個新娘子身材矮小，那件婚紗明顯是不合適了，在下麵拖了好長的一截。

顏如忽然想，如果錦如穿婚紗會是什麼樣子呢？原本那麼好看的人，穿什麼都是美的吧。

念苗說道：“哎蘇蘇你看，錢有多重要是不是？你以後拍婚紗要找高端的工作室，要去旅拍，你看這些，都是小工作室，擠到這一個小地方，還有那些婚紗，好老氣哦，沒一件好看的。天都黑了，還這麼狼狽的在這兒耗著。”

點了蠟燭，願望還是要許一個。閉上眼睛許久顏如都不願再睜開眼。

“你再不吹，蛋糕要化啦。”念苗歎了口氣。

幾天的時間，顏如迅速地消瘦下去，整個人都罩在要破碎的衰敗裏麵。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念苗忽然抓住了顏如的手：“或許，還有一個辦法，我不知道行不行？”

顏如正要切蛋糕的手驀地停下了，她迫切地看著念苗：“真的嗎？”

念苗沉默著不說話。

顏如就催她：“什麼方法？你說啊。”

“蘇顏如，我說出這個方法之後，不論有什麼後果，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念苗敲了敲自己的頭：“這不是一個好主意，但也比眼看你要把自己折騰死好。”

“我怎麼怪你呢，念苗。”

“好。”念苗呼了口氣：“我們平台最近有一個會員。其實也算是老會員啦。早就注冊了，但隻參加過一次活動，不冷不熱的。現在忽然加快了速度，想要閃婚。但這件事又不是一方能做主的不是？但他顯然是急了，那天，甚至是暗戳戳的在提示我，有沒有為了錢而願意將就一下婚姻的。”

她湊到顏如近前低聲說道：“你也知道，有一些會員根本就不是來相親的，他媽的就是來騙女人的。這個人我觀察了很久，倒不是那一類人。他家應該不缺錢，現在缺媳婦兒。他的意思中表明了，如果有願意現在就結婚的，可以給一筆補償。我的意思呢，可不是讓你為了錢而去閃婚。我是想，你可以認識一個富家的人，你這麼優秀，大家可以交一個朋友，如果，他能給你一些幫助呢。”

顏如眼前似乎有了光亮：“真的嗎？這樣可以嗎？”

“我不知道。”念苗垂下眼簾不看顏如：“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我隻是提供了一個機會，你們以後怎麼發展，與我無關哈。”

“如果有人願意給我幾十萬，人不錯的話，我可以跟他結婚啊。”顏如說。

“臥槽，你瘋了。你把婚姻當成什麼了。”念苗氣得給了自己了一把掌，“我就不該給你說。”

“閃婚也不是沒有愛情啊。婚後一樣可以培養。”

“你想錢想神經了。誰剛見麵就給你幾十萬。”念苗唉歎了一聲，又湊到顏如近前悄聲說：“姐妹，你理解我的意思不？我是說，你好好想想，怎麼能抱著這一個大腿，自己不吃虧的前提下，能先搞到一筆錢。哪怕幾萬塊，你也有一個緩衝期了不是？”

顏如臉一紅：“我知道。我懂。”

念苗自顧一笑：“有些損吧。當然，如果是壞男人，活該他上當。”

“念苗，好男生還是很多的。你不能一棍子都打死。”

“是嗎？”念苗嘻嘻一笑，“大概我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