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裏八村？

徐老爺一愣，隨即大驚，還沒來得及開口嗬斥，原本來看熱鬧的百姓們已經被挑撥得滿腔怒火，生怕這宅子連累到自己，吐口水的吐口水，扔雞蛋的扔雞蛋。

見此情形，徐老爺隻能向沈青青怒目圓睜，卻聽這龐公又話鋒一轉：“不過法子麼，倒是有的。”

沈青青忙配合地道：“仙人您莫要打啞謎，這可是關係著咱百姓的安危呀！”

聽了這話，徐叔隻能又驚疑不定地閉上嘴巴，再次將目光轉向龐公。

龐公滿麵凝重，轉向沈青青與簫雲旌：“這位掌櫃，我瞧你與那位公子身染鬼之陰氣，可否告知……”

沈青青聞言，忙垂頭故作難色，簫雲旌也假裝擔憂地上前，將沈青青攬在懷中：“不瞞仙人，我與沈掌櫃是夫妻，幾日前曾深夜在這宅中碰見了那厲鬼，從此疾病纏身！”

“原來如此！”龐公深深點頭，“可既沾了鬼氣，又留了性命，想必鬼不會再傷你們，若你二人能通那女鬼一談……”

“什麼！”沈青青、簫雲旌浮誇地掩著嘴。

隻聽身邊的百姓與徐老爺也倒吸一口涼氣。

與女鬼一談，這不是擺明了送死嗎？

可眼見著沈青青與簫雲旌當著眾人麵兒上演了一場依依惜別，決意為百姓安危以身犯險，毅然攜手進了森森的鬼宅。

徐老爺眼珠轉著，不敢吭聲，尋思這怎麼就和之前談的不一樣，這小掌櫃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正想得入神，忽聽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好些個年了，我終於能在天亮的時候，出來見見這陽光了。”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簫雲旌那淒厲的呼聲也隨之響起：“娘子，娘——啊！”

破舊的門仿佛被什麼撞開，隻見那不久前還與沈家掌櫃伉儷情深的公子被擊飛出來，重重摔在地上。

龐公眼睛一眯，忽然顫抖地道：“不、不好，被那女鬼上身了！”

而那宅子中，沈青青孤身走了出來。

她雖仍是平常那副麵孔，可神色姿態卻似完全變了個人，清冷幽怨。

百姓們鴉雀無聲，沈青青不緊不慢地走到石階上，目光掃了一圈，最終落在驚疑不定的徐叔身上。

隻是片刻，她忽然淒厲地仰天大笑，抬手一指：“姓徐的，你負我棄我，今日再見我，我便叫你知道什麼叫報應不爽！”

徐老爺下意識哆嗦了下：“你胡、胡說八道什麼？誰負你！”

沈青青蘭花指一翹，尖聲道：“怎麼，老爺不認識素芳我了嗎？”

她這一說，徐老爺身旁的仆從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然變了臉色，嚎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跑了。

徐老爺被叫得清醒起來，頓時也驚得一張臉煞白，大力之下竟將身上的繩子都掙脫了，卻還仍舊嘴硬：“姓沈的，你少在這給我裝神弄鬼，素芳早就死了！”

卻見沈青青森森一笑，身後的龐公已揮著桃木劍衝來：“女鬼，看招！”

一眾百姓與徐老爺便目瞪口呆地看著沈青青輕輕一揮手，那龐公就一聲哀嚎，滾落在地，噗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仍躺在地上的簫雲旌見狀，帶著一雙沒什麼情緒的眸子，敷衍地道：“仙人！”

龐公氣若遊絲：“我怕是不成了……”

仙人倒下了！

百姓們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大驚失色，尖叫著準備四散逃命，卻聽沈青青一聲厲喝：“我看誰敢走！”

片刻後，宅子周圍鴉雀無聲，百姓們乖乖地圍在宅外，一聲都不敢吭。

見龐公倒下後，本還不信的徐老爺也已嚇破了膽，又驚又怒：“素芳！你到底要做什麼！”

沈青青還是不語，隻冷笑著，不緊不慢地朝著徐老爺走去，簫雲旌虛弱的聲音再次傳來：“這女鬼生前死得冤屈！若聽不到傷她之人的懺悔，想必她便會大開殺戒！”

百姓們又是倒吸一口涼氣，徐老爺已嚇得滿麵淚水，卻死撐著仍不肯開口，可眼見著沈青青已經走到了麵前，正幽幽地朝他伸出手來……

片刻的寂靜後，徐老爺嚎啕大哭，伴隨著襠下一陣腥黃，他哀嚎道：“素芳，是我負你，是我豬狗不如，我錯啦——”

那日的情形，哪怕是多年後想起，朝歌城的百姓們仍是覺得曆曆在目。

眾人都看見那平日裏威風八麵的徐家老爺，在那位被“女鬼”上身的小掌櫃麵前哭得狼狽，將自己如何將那名為素芳的姑娘誆騙進門，又如何厭她棄她，最後又如何因她生了女兒，將她與自己的親生骨肉一並掃地出門。

可當徐老爺說完後，卻見那沈掌櫃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本已身受重傷的仙人、自稱是掌櫃的夫君的公子，都沒事兒人似的站了起來。

“徐叔現在後悔也是來得及的。”沈青青如是說道。

徐老爺頓時瞪圓了眼睛。

隻見沈青青的身後，衣衫襤褸的素芳抱著麵黃肌瘦的嬰兒，從那破舊的宅中緩緩走了出來。

徐老爺這才察覺自己中了計，卻已是於事無補，癱倒在地，說不出話來。

而早就打好商量的宋生與招財趁機溜出來，一個堵住了徐老爺躍躍欲逃的腳步，一個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疊傳單在人群中：“好消息，好消息呀，來大家都看看！”

沈青青也連忙換上了一副笑臉走進人群中，挨個拱手：“徐老爺為慶賀宅子除鬼成功，也為彌補自己對素芳母女的傷害，這宅子……”她震聲道，“由徐老爺出錢，將其修建為吃住娛樂一提的大型客棧，今日預訂之人，開張入住打對折！”

百姓們一聽，哪還顧得上譴責什麼陳世美，都擠著爭相搶奪。

徐老爺抹了把汗，氣得臉上三兩橫肉不停抖，擼起袖子就朝沈青青走去，卻被一隻手按住了肩膀。

他轉頭便想破口大罵，卻對上簫雲旌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眸底的冷意讓他身子一抖。

卻見簫雲旌微微一笑：“和氣生財，徐老爺也不瞧瞧日後有多少人住你的宅子，還不對著財神爺們笑一笑？”

話雖有理，可怎麼聽著都帶著一股子威脅的味道。

徐老爺吞了下口水，不敢忤逆，忍辱負重地轉身，朝著百姓們露出整齊的八顆大牙。

回了故人莊後，簫雲旌才曉得沈青青到底打了什麼算盤。

原來這樁買賣賺不到多少錢銀是真，因這徐老爺狡猾又吝嗇，沈青青也確是有心幫助素芳母女的，可她也不能由著自己前前後後白忙活一場。

這除鬼的事一出，也算為素芳母女出了口氣，至於這宅子的修建……

那宅子已多年無人居住，漏雨又漏風，修建起來必然大費工夫，而整個朝歌城有誰不知徐老爺摳門到家，誰會上趕著這不賺錢的買賣？

況且當日預訂的百姓都是當著沈青青的麵，以為她沈青青才是客棧主兒，想必這修宅子一事，便落到了沈青青的手中。

至於這宅子修成了客棧，歸誰管，誰負責，沈青青覺得她當仁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