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青雖然來到這朝歌城時日不算久,卻早已憑著一張巧嘴熟悉了街頭巷尾,很輕易就找到了平日隱在朝歌城各處的情報販子。
簫雲旌雖初來乍到,卻得知那鬼宅在朝歌城還算有名,幹脆直奔朝歌城房屋租賣鋪子最熱鬧的一條街探聽消息。
可好巧不巧的是,沈青青今日的情報販子是個毛手毛腳的小青年。
而簫雲旌卻在喝茶時被一位媒婆撞了個正著。
這邊的情報販子攬著沈青青的肩膀好不親近,那邊的媒婆則拉著簫雲旌,稱他看麵相便知夫妻不和,勸他早日和離。
平日裏素來對這些都不以為意的二人,不知怎的,都是敢到一陣天旋地轉,頭痛欲裂。
與此同時,那“女鬼”尖細的聲音也再次出現在耳邊:
“在我麵前成親者,需得同心合意,絕不與其他男女糾葛,白頭到老!否則便詛咒纏身,不得好死!”
沈青青起初不信。
她心說我是新時代的女性,身體裏是新時代的靈魂,那些個鬼神之說,根本挨不著她一根頭發絲!
可剛挺直腰板,頭便猛地一痛。
沈青青與簫雲旌都顧不得身邊人的喋喋不休,按著額頭,無力地滑落在地。
兩個人都滿心詫異:
難不成是真的?
沈青青率先回到故人莊,栽在大堂的椅子上有進氣沒出氣,已是奄奄一息,簫雲旌隨後而來,瞧著麵色如常,卻也是在強撐。
在簫雲旌勉強,沈青青拚著渾身的力氣拿出掌櫃的做派:“你!天還這麼早,竟敢回來偷懶……哎喲!”話沒說完,整個人又泄了氣。
簫雲旌眸中浮現嘲諷,剛輕嗤一聲,又覺得頭如針刺,強強扶著門邊。
一見到簫雲旌如此,沈青青愈發覺得驚恐,鼻子一酸:“這下完了,是真遭了那‘女鬼’的道了!我還年輕,銀子沒賺夠,不想死啊……”
簫雲旌飽讀詩書,向來都是對鬼神嗤之以鼻,縱使此時身子有異,也絕不願相信是什麼鬼神、詛咒作祟。
而在沈青青麵前,他是萬萬不願漏了怯,如蝸牛般淡定而緩慢地行到她的身邊,又緩緩地坐下,轉眸靜靜盯著她。
沈青青隻覺得身側湧起一股寒氣,她不由吞了下口水,僵硬地轉過頭,卻見簫雲旌正向她伸出手,攤開了修長的五指。
沈青青疑惑:“啊?”
簫雲旌挑眉:“手。”
短短一個字,沈青青卻花了片刻的工夫卻思索。
許是腦子混亂,也許是處於對眼前人的不信任,隻見沈青青的眼中漸漸浮現一抹驚恐,雙手死死護住身體:“你想趁火打劫?門兒都沒有!”
簫雲旌:“……”
他非常敷衍地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終於竭力說服自己忽略她身上那股清澈的愚蠢。
簫雲旌不屑言語,幹脆不由分說,一把扯住沈青青的手,冰涼的手指輕輕搭在她的腕上。
沈青青沒有掙紮的力氣,隻能咬著牙,斷斷續續地鄙夷:“你……我念在你是簫公子好友的份兒上收留你,沒想到你竟是個瞪兔子!”
簫雲旌忍無可忍地一挑眉:“登徒子。”
“總之不是好東西!我……”
“噓——”
簫雲旌沉聲阻止,眸中隱約而見一抹異色。
沈青青垂眸,這才察覺,原來簫雲旌是在為她把脈。
“你還會這個?”沈青青見他十分認真,也不由得屏住呼吸,“把出什麼沒?”
簫雲旌抽回手指,言簡意賅:“中毒。”
“中……”沈青青瞪大眼睛,“有人給我們下毒?不可能啊!咱們一日三餐都是在故人莊裏用的!”
簫雲旌淡淡道:“並非什麼致命的毒,頭痛眩暈一陣便也罷了,也不是什麼詛咒,你大可放心。”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沈青青聽了便真的信了,連連點頭,可回過神時又覺得臉上一燙:“我何時害怕過?”
簫雲旌唇角嘲諷地一彎,此刻他也覺得身上力氣恢複了些,便自顧自地倒了杯茶,問道:“你可想過,無論這毒是誰下的,又從哪裏來的,此人下毒的目的是什麼?”
見他喝茶,沈青青莫名覺得口渴,幹脆將他手中的茶搶過來一飲而盡:“別故弄玄虛了,你想到了什麼,趕緊說!”
茶杯被奪走,手背上濺落了幾滴涼茶,簫雲旌看著眼前這粗魯的女子,將後槽牙咬了遍,才開口道:“你覺得誰會給咱們下一個不痛不癢,難受過一陣便好了的小毒?”
沈青青聽得愣了,腦子艱難地轉動起來,不知怎的,竟聯想到那鬧鬼的宅子:“定是那‘女鬼’所為!可……她為何不殺人也不傷人,隻將來到宅中的人折騰一番,逼著旁人拜堂成親?”
簫雲旌:“?”
他們是在說這個嗎?
她腦子裏還有旁的東西嗎?
簫雲旌莫名看著她:“你覺得這會不會隻是……”
“一場意外”幾個字還未出口,沈青青卻撐起了身子搶過話來:“無論是成親還是和離,能從中最直接獲利的……”她心中忽然浮現了答案,“那不就是冰人嗎?”
聽了這答案,簫雲旌也不語,隻是別過頭去,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片刻,他終是被她惹得發笑,唇角無聲彎了下,又恢複原狀。
好,她想做,他就瞧瞧她的本事到底有多少。
入夜,沈青青卻換好了一身衣裳,整裝待發。
招財急得團團轉,思來想去,還是攔在沈青青麵前:“掌櫃的,這樣不成啊!”
簫雲旌淡定地等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著沈青青。
她這般雷厲風行,倒是叫他有點震驚。
在猜出這宅中“女鬼”許是同冰人有關後,沈青青不顧小病初愈,在朝歌城四處打聽,還真叫她摸出了些門道。
這朝歌城冰人、媒婆的競爭都頗為激烈,業績與名聲掛鉤,這多湊一對、分一對,對他們來說都是頂要緊的事情。
而一位姓胡的冰人,便是遠近聞名的“瘋人”。
據情報販子所講,這位胡冰人行事古怪,時常在大街上追著一對男女,求著為其結緣之事。
又說這胡冰人精通巫蠱詭術,每逢生意不好時,動輒便做些紮小人、鬼畫符等肮臟事。
“還有比這更符合的嗎?”沈青青扯緊了身上的小包袱,“況且我隻是瞧瞧,已經這個時候了,碰不見人的。”
簫雲旌事不關己,淡淡提醒道:“私闖民宅,若被捉到,怕是有掌櫃的好受。”
招財狠狠瞪他一眼,仍辛苦勸阻沈青青:“宋公子說得對,若到時候出了事……”
沈青青麵容平靜:“所以我才叫你們不要同去,況且我隻在外頭瞧瞧,絕不多事。”
聽了這話,簫雲旌倒是頗為意外,幾欲張口,終究還是沒吭聲。
可招財仍不肯罷休:“掌櫃的……”
“煩死了!”沈青青一把推開他,“你們早些休息,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