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待他們反應過來,簫雲旌便朝著沈青青微微一笑。
他這陽光下的一笑,如無暇美玉一般,俊秀溫潤,攝人心魂。
沈青青被晃得一愣,回過神後開始磕巴:“你、你……”她忍不住又抬頭,“你們怎麼從天上……”
簫雲旌溫聲道:“我將人帶來了,掌櫃的怎麼說?”
沈青青一時被色迷了眼,我了半天也不知所雲,招財在一旁將白眼翻了又翻,終於忍不住重重咳了一聲:“掌櫃的!”
這一聲總算叫回了沈青青的心神,她頓時喜上心頭,忍不住用胳膊撞了招財一下,小聲道:“瞧,餡餅這不就掉下來了嗎?”又殷勤地望向宋生,“簫公子啊,你能來我們故人莊,可真是慧眼識珠……”
招財卻狐疑地盯著二人:“你們為何大路不走,偏走房頂?”
簫雲旌淡定道:“方才路上不巧與人爭吵,避嫌罷了,不知這故人莊可有空房?”
沈青青巴不得早點將“簫公子”留下,一聽這話,忙不迭推著二人進去了。
可就在關門的一瞬,沈青青便暗中向招財使了個眼色。
見他心領神會,沈青青便熱情招呼帶著簫雲旌與宋生直奔二樓的客房。
她一邊將房門推開,一邊滔滔不絕地介紹:“我們故人莊有逢考必中房、大吉大利房,不知簫兄想要哪間啊?”
宋生探頭探腦地走進去,簫雲旌則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眉頭微蹙。
他放眼望去,隻簡單幾眼,便瞧出了端倪。
桌椅木櫃看似破舊整潔,實則暗藏玄機,銜接處搖搖欲墜。
再看那沈掌櫃,麵上的笑容雖熱情,眼中卻有一抹狡黠若隱若現,仿佛靜待時機的小狐狸。
簫雲旌思忖了片刻,心中已是了然,她在沈青青與招財包含期待的神色下,不緊不慢地同宋生在屋中踱步、打量,隨即朝著那最不結實的櫃子伸手,輕輕一推。
哐當一聲。
櫃門應聲落地,砸起了地上的一片灰塵。
沈青青不曾想到事情如此順利,一時竟沒反應過來,身旁的招財見狀忙噗通跌在地上,滿麵淒慘、一波三折地哀嚎:“掌櫃的!你的——嫁妝啊!”
沈青青登時反應過來,掩麵搖搖欲墜:“我的——嫁妝啊!”
簫雲旌冷眼看著“主仆倆”一唱一和,可實心眼的宋生難免膽戰心驚,扯著簫雲旌低聲犯難:“嫁妝?簫兄,咱們是真窮啊,怎麼能賠得起嫁妝?”
屋子不大,宋生嗓門道不小,被沈青青聽了個一幹二淨,她忙趁機開口:“不如以工……”
話沒說完,就聽一旁的簫雲旌擲地有聲地道:“當初掌櫃的承諾,若簫兄肯來,食宿全免,應該不會因為我們二人無心犯錯,便追究到底,想著叫我們已工抵債吧?”
“……”
沈青青剛出口的話又吞回了肚子裏,頓時怎看簫雲旌怎麼不順眼。
這人確定不是來找茬的?
可戲沒演完,她隻能假裝委屈抹淚,一旁的招財頓時不悅:“你們弄壞了我家掌櫃的的嫁妝,怎麼還這般有理?”
簫雲旌似笑非笑地俯身,打量著那隻掉落的木門,伸手撫摸著破掉的邊緣:“到底是我們無意,還是旁人故意?”
招財:“你……”
沈青青見此情形,也裝不下去,沒好氣地道:“我想招待的客人是簫公子,你算哪根蔥?”
原本不敢吭聲的宋生忙道:“我都聽他的!他若想另尋住處,我也不在這裏了!”
一聽這話,沈青青驚出了一頭冷汗,忙換了笑容將二人按回椅子上:“別別別!既是簫公子的朋友,我自然一同接待,可我雖為掌櫃,卻也不能做了冤大頭,這嫁妝……”
宋生不敢拿主意,隻看簫雲旌,卻見簫雲旌淡定地與她討價還價:“以工抵債也算合理,隻是我們殿考在即,不好時時刻刻都要幫襯,這……”
沈青青心領神會,生怕再節外生枝,嚇走了活神仙,連連點頭道:“我們故人莊是正規鋪子,絕不會讓二位當牛做馬!”
如此一來,這樁事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夜已深,二樓客房燈光雖亮,卻空無一人。
不多時,身著夜行衣的簫雲旌與宋生一前一後悄悄翻窗回了屋中。
宋生一把扯下麵罩:“你先說。”
簫雲旌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目光銳利地掃了眼周圍,這才低聲道:“打聽過了,這故人莊的口碑向來不好,很早之前就以坑蒙拐騙為生,如今淪落至此,也不算冤枉。”
宋生為二人倒了杯茶,搖了搖頭:“我也是打聽到,傳聞故人莊確實做過殺人放火的勾當……”說罷,他欲言又止,悄悄抬眼。
簫雲旌修長的手指摩擦著茶杯,聞言微微一怔。
“你的意思是。”簫雲旌的聲音尚還平靜,“許先生的死,很有可能也與故人莊有關。”
宋生猶豫地撓了撓頭:“也未必,咱們現在已經住在這兒了,有的是機會調查,隻是……那掌櫃的雖看著狡猾,卻也不像是能作惡之人啊?”
嫋嫋茶香中,簫雲旌垂眸:“那便是有幕後黑手,你說她……不像作惡?”回憶起趙家莊的情形,他笑得變有些嘲諷,“她是個頂能算計的人物,許是深藏不露吧,今日若不是我與她討價還價,想必我們在這故人莊的日子,不會好過。”
麵前浮現沈青青那張略顯稚嫩的清甜麵孔,宋生費力地思索著,拉長了聲音:“是——嗎?”
簫雲旌並未再回答,他抬眼間瞟見屋中立著故人莊的牌匾,上麵的三個字龍飛鳳舞,黑眸中閃過一絲血色。
夥計房內。
沈青青在燭火下算著故人莊的一筆筆賬,想起白天的情形,還是不由得怒上心頭:“那個姓宋的小跟班他……他憑什麼?故人莊請的是簫公子,他憑什麼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啊?”
招財打了個哈欠,有點酸溜溜地道:“就仗著那副臉唄,做小白臉也做得理直氣壯。”
小白臉三個字有些刺耳,沈青青微怔,忍不住拍了下招財腦袋:“說什麼呢!這事兒……”她聲音漸小,“私底下說,是咱先說了龍寶的謊,又設了假嫁妝的局,可我沒想讓簫公子賠錢,隻想讓他白吃白住之餘幫襯一二,不叫咱們虧得太多,畢竟故人莊現在……是真窮。”
最後幾個字,幾乎微不可聞。
察覺到沈青青的緊張,招財心中不由暗暗歎氣,語氣也溫和起來:“怎麼還自責了?既然都留下了,咱盡量好吃好喝的招待,就算補償了。”
沈青青勉強笑了笑,心煩意亂地算了幾筆賬,又停住了。
她有些苦惱地道:“可那姓宋的小跟班……不可忍!”
招財:“人家好得跟親兄弟似的,你能怎麼辦?”
沈青青咬著筆,思來想去,忽然靈光一閃。
沈青青:“若他自己丟下簫兄要走,簫兄就沒法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