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這朝歌安家後,她總是因資曆淺、價錢低,沒少遭同行排擠,平日到手的生意都連連被搶,竟還有人上趕著給她介紹?
借著燈光,沈青青瞄了眼這農民,瞬間了然。
衣衫襤褸,蓬頭垢麵。
修橋是麻煩事兒,打眼一看就知道這樁生意上根本撈不到仨瓜倆子兒。
看著滿麵哀求的農民,沈青青在良心與銀子中掙紮,試探著開口:“這修橋的報酬……”
農民一抹臉上的雨水:“有有有!您放心,俺莊裏的地主趙老爺出錢,虧不著您!”
沈青青一聽,石頭落到肚子裏,抬手一揮:“這就準備著,明日再見。”
有錢不賺可不是傻瓜嗎!
趙家莊鄰山傍水,如今大雨頻頻,山洪將近,村中人本該為搬遷而忙碌,可湍急的河流中,唯一的一座橋卻遭已坍塌破碎。
昨日自稱李四的農民殷勤地引路,沈青青帶著招財,老遠就瞧見村民們圍在一塊吵吵嚷嚷,而中間一位衣著富貴的老男人嗓門最大。隻見他一手叉腰,一手朝著人群指指點點:“雖說當初大夥籌到的建橋錢都給到了我手裏,可也不能冤枉了人!憑啥都說是我貪了錢?”
沈青青一瞧:謔,這不是活生生的土豪嗎?
有村民憤憤:“為了建橋,咱們可把家底地掏了大半,可這橋卻跟豆腐渣似的一碰就碎,連家都沒得搬!說沒貪?見鬼!”
隻見老男人一挺肚子,大有死皮賴臉之態:“證據呢?”
見眾人沉默,他又是一揚下巴:“我今兒就把話放這,還是那個價,是要能再建一座出來,我倒搭他三倍銀子!”
沈青青一聽銀子,眼睛頓時亮了,扯著李四低語:“這就是那位出錢的爺?”
眼見著李四剛點下頭,沈青青就迫不及待,一聲高吼:“我能!”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望來,隻見沈青青咧嘴一笑,和藹地走到趙老爺身前:“這位老爺,您說話保準?”
她之前雖然隻做了一天的銷售,可到底是高中畢業就外出打工,經曆過社會心酸、一路摸爬滾打來的,什麼人沒見過?
這種的,還真不在話下。
可趙老爺一見是個毛丫頭,肥臉頓時笑出了一條條褶:“保準,有能耐你就上!”
聽了這話,沈青青根吃了定心丸似的,連忙招呼著招財給相親們發名帖:“在下朝歌城房屋租賣鋪故人莊掌櫃的兼房牙,沈青青是也~各位相親們一起去?給我和老爺做個證,也不叫我白來一趟?”
一聽能建橋,村民們各個慷慨激昂,抬著木頭朝河邊湧去。
趙老爺緊隨其後,瞟著沈青青的背影,不屑地哼出了聲。
頃刻間,村莊寂靜一片,卻有兩位少年郎蓑衣笠帽,踏雨而來,遠遠盯著村民們的身影。
走在前頭的那個生得高壯,行走間腳下濺起泥水片片。他露出一雙陰沉的眼,將拳頭拍得啪啪作響:“簫兄,咱要找的人就在那裏頭?讓我去!”
忽然,一隻手攔在他的身前:“宋生,等等。”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在他身後,頎長挺拔的少年郎緩緩走來,抬首間露出一張俊逸清雋的麵孔。
他眸如點墨,浸了雨水般幽冷,聲音也清冷悅耳:“你先進城,別打草驚蛇,這交給我。”
說罷,他壓低笠帽,朝著村民離去的方向一路行至河邊。
沈青青絲毫沒察覺身後多了個“小尾巴”,正站在河邊一塊石上“指點江山”。
簫雲旌看著眼前的情形,眼中也不由閃過一絲訝然。
不久前還吵作一團的村民們此時正團結一氣,挪木頭的、搬石頭的,相互打氣,在河中照著沈青青的話將木頭穿插疊壓。
唯趙老爺一眼躲在樹下暗中觀察,眼見一座小橋初見雛形,忍不住暗中捏了把汗。
沈青青故意朝著趙老爺的方向瞄了眼,嗓門漸高:“瞧見沒?我們故人莊做生意向來都是腳踏實地,這橋說建就建,質量也大有保證,不信的可以試試!”
一位高壯的村民聞言大膽地踩上去,又咬著牙跺了兩下,頓時麵露喜色:“別說,還真行!”
趙老爺再也坐不住,帶著一群仆從將沈青青團團圍住:“行什麼行?這點木頭就想收我三倍的價?”
簫雲旌安靜地站在人群後,冰冷的眸子緩緩落在趙老爺的身上。
沈青青波瀾不驚:“趙老爺是想賴賬?”
“我看就是你想黑我們的銀子!”趙老爺急得麵紅耳赤,“瞧見沒!之前搭橋的錢也定是被貪了,這群黑心的商人喲……”
村民們一聽,也忍不住立場倒戈:“是啊,不就幾根木頭嗎!”
“這橋也沒用釘子,更沒費什麼工夫……”
竊竊私語中,村民把目光又齊刷刷地轉向了沈青青。
招財見此情形,冷笑著站到沈青青麵前:“當初是誰敲遍了朝歌城的門,跪在地上求我家掌櫃的修橋,現在全都翻臉不認人了?”
沈青青抬手阻攔,和氣地看著眾人:“鄉親們,這木頭雖值不了多少,可搭橋的手藝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咱們還是和氣生財的好吧?”
趙老爺蹬鼻子上臉:“跟黑心商人生什麼財?這銀子就不給,你能怎樣!”
村民們也都悶不吭聲,左右橋架子已經搭好,能走人,就好說。
看著麵前一眾人的嘴臉,沈青青不由歎氣。
想想薑還是老的辣,怎的朝歌城的鋪子都沒人接這樁買賣,現在她算是清楚了。
於是她就著石頭一坐:“真不給銀子?”
村民們依舊不吭聲。
沈青青一拍腿:“那就把橋拆了吧!”
沒等村民們沒等村民們反應過來,招財就率先抄起家夥朝橋邊走去,趙老爺這才回過神,一身怒吼:“我看誰敢!”
可話音剛落,就聽身後一陣陣落水聲響起。
眾人轉頭,皆是目瞪口呆——
方才還結實的橋架竟塌了大半,木頭被湍急的水流衝向遠方。
而一顆擊塌小橋的石子也無聲沉入水中。
沒人注意到,一直冷眼旁觀的簫雲旌默默收回手,藏好了剩下的幾顆石子。
招財差點驚掉下巴:“這、這……”
沈青青也驚得險些背過氣,心說這榫卯架的橋怎會變得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