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不能讓他們知道我懷孕!(下)
辦公室畢竟人多嘴雜,張晗也不欲與張薔再就這個問題深究下去,於是匆匆說了句:“中午吃飯時再說。”
這個上午張晗心煩意亂,好不容易等到中午辰光,她匆匆離座,來到和張薔事先說好的餐廳。
張薔適時而入。
張晗與她頷首,待她落座,她說道:“給你點了你習慣吃的酸菜魚套餐。”
“謝謝。”
兩人就又沉默。
張晗說道:“我也是昨天拿到體檢報告才知道懷孕了。”
這事來得如此不巧,張薔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評論,畢竟張晗這一懷孕,就等於將部門總經理的位置拱手相讓。
“所以我才會那麼急著找你確認。李靜的態度我清楚,我唯一不確定的是葉明,以及他發言給別人的影響力。”
張薔這個時候認為張晗已經錯失了這次機會,在為她惋惜之餘情感的天平自然完全往她方向傾斜,說道:“葉明是想推顧家銘出來的,不過他論起資曆和專業還是差你太遠了,所以不具備競爭能力,如果不是你懷孕,這個位置你應該十拿九穩的。”
張晗驀然反扣住張薔的手,她的眼底裏有熱切,“張薔,現在這個所謂的孩子不過隻是個不足六周的受精卵,而且現在整個公司直到我懷孕的隻有你——如果、我是說如果……”
張薔一下在她的眼神裏讀到了所有企圖心,她錯愕不及,甚至連反應也結結巴巴,“你……你的意思是說你要流產?”
“是的,這個階段隻要藥流就可以了,我可以請兩天公休,等我回來,一切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張薔自己也有個孩子,現在已經六歲了,她每天看著孩子如同豆芽般快速成長,滿心滿眼都是幸福,因此當聽到張晗說出這樣的話來時幾乎被轟塌了價值觀,半晌她才說道:“一個總經理的位置,有那麼重要嗎?就算你這次得不到升遷,以你在這個公司的資曆和專業度,又有誰能動的了你呢?你為什麼非要去犧牲一個孩子——”
“張薔,你錯了,我已經三十二歲了,如果在三十五歲之前我升不到部門總經理這個位置,那也就意味著我在這個公司的職場之路已經到頭了,所謂資曆,那是最不值錢的東西,那意味著你年紀大了而且還占著公司不菲的工資資源,公司要炒人第一批就會炒我們這樣的人,就好像我一個朋友的老公,他之前還是IT的07級,可是轉眼就被公司炒掉了!”張晗情緒有些無法抑製地激動。
張薔注視著張晗,她作為一個上海人,生來生活就頗為安逸,早早升任了人力總監,因此她確實不能懂得張晗這樣處處充滿生存危機的模樣,眼看著張晗激動的樣子,她忍不住問道:“這件事陸驍知道嗎?”
一聽到陸驍的名字,張晗就有些頹然。
“我認為作為父親,他有知曉和選擇的權力。”張薔的聲調很平,卻帶著令人安穩的力量。
“我……我……”張晗張口結舌,卻又如同乞求一般望向張薔,“張、張薔,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了,我又做過X光又……我覺得還是不該留下,你、你會幫我的對吧?”
張晗向來嚴謹嚴苛,張薔從未見過她這樣軟弱無力的模樣,她於心未忍,可是基於陸驍的立場,她還是覺得必然要規勸張晗。
張晗撫住了頭,隻覺得太陽穴兩側,仿佛有無數鋼絲鑽入、攪動,她頭痛欲裂,卻又不得不握住了張薔的手說道:“張薔,你是知曉陸驍為人的,他曾經一心事業,可是現在他已經到了他所認為的一個階段,所以他可以停下來休息,可是我還不能,如果告訴他這個消息,他一定是會希望我留下這個孩子的……與其最後讓大家起爭執,還不如就讓這件事成為一個秘密吧?”
張薔皺了眉,雖然在她看來,張晗因為懷孕錯過這次升職確實可惜,可她畢竟已是個母親,實在不能接受張晗這樣的選擇,她勸道:“張晗,你想想小明,他生出來那時候多醜啊,團團的、皺皺的,懷他的時候太難受了,我也很多次想過就不要這個孩子了……可是你看他現在那麼大,多可愛,在他長大的這幾年裏,回想起來是我最開心的辰光。張晗,你有專業能力,也有著許多年的業績和資本,就算沒有這次升職,你也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活得很好!”
張晗的麵上滑落下淚來,她深恨自己此刻的虛榮軟弱,要以一個孩子作為自己上升事業的階梯,可是她執著地認為,如果她要為一個所謂的“孩子”就犧牲自己的事業,那麼她以後會更加懊悔。
張晗的淚水讓張薔不忍,她隻能側過頭,無奈地說道:“我……我答應你。”
張晗聽到她的回答,卻絲毫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她隻覺得心沉甸甸的,仿若綁了一個鉛塊,墜往一個無盡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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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晗好不容易讓張薔為自己守得了這個秘密,而她也知道必須在陸驍回來之前解決掉這件事,她為自己請了公休,預約了醫院的掛號,而就在那個晚上,她偏偏接到了陳筠媽媽的電話。
電話裏那個向來潑辣市井的老太太,在電話裏哭得完全沒了魂。
張晗心裏一沉,在電話裏叫嚷了好幾次,才打斷了老太太的哭聲,她追問道:“是不是陳筠出事了?”
“陳……陳筠她割腕了,現在在醫院裏……”
那一刻張晗真有恨鐵不成鋼的懊惱,不敢相信陳筠為了個男人竟然會舍棄自己的生命,這除了讓那個男人落下幾滴懊悔的眼淚,又會有什麼作用?
“醫生怎麼說?”
“失血過度,不過還好送到醫院及時……”
張晗聽陳筠沒了生命危險,這才微微放心。
“打電話給鄭聰了嗎?”
老太太抽泣道:“打了,他也在趕過來的路上。”
張晗閉上了眼。
這時她自己也是千頭萬緒難以一把抓起,實在無暇分身去處理陳筠的事,可是想著她這般懦弱不堪一擊,萬一做這一樁傻事不夠,下次又鬧出什麼事來,自己總不能看自己這個好友在人生低穀自己卻視而不見,她隻能說道:“哪家醫院?我也馬上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