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從花廳出來不久，慕歲寧就聽到了歸德侯的喝罵，和瓷器連片摔碎的聲音，諷刺一笑。

“可是郡主......”巧雀擔心道，“您之前掌家時，不是說您的嫁妝已經被侯夫人揮霍的差不多了嗎？”

“那又如何？”

慕歲寧淡淡抬起眼簾，已再無半分為這十年感情的掙紮和痛苦，“她拿不出來，那就去借，甚至去偷去搶去變賣家產給她填補回來。”

否則，歸德侯第一個不會罷休！

巧雀望著如青鬆一般挺拔堅韌的郡主，信服的點點頭！

兩人回到桐悅居，還沒到門口，再次聽到裏麵的議論。

“真的呀，郡主被禁足了？”

“就是啊，她可真沒用，不僅被侯爺禁足，還敢侯夫人說要嫁妝，這不是把兩位主子都得罪了？”

“世子爺不喜歡她，咱們跟著她，遲早遭罪！”

巧雀氣憤的咬著要衝進去，這一次，慕歲寧沒再攔她。

砰的一聲，院門被推開。

巧雀望著廊下嗑著瓜子兒的下人，怒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在背後議論主子！”

領頭的婆子左右使了個眼色，吊兒郎當的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瓜子殼，道，“喲，巧雀姑娘是不是忘了，咱們這群婢子，賣身契可在侯夫人手裏呢，算不上你家郡主的奴才。”

“既是這樣，那你們便回侯夫人那兒伺候吧。”

慕歲寧邁步走進來，神色淡淡，“如你們所見，今兒起我便要禁足在此，或許一輩子也解不了禁，你們既無心跟我，我也不勉強，現在走的，一人賞一個月月錢。”

眾人為頓，不是她們不想走，說實話，跟著慕歲寧，不但每月的月例比旁人的高，一年四季的常服、冰炭貼補、還有生病時她給的賞，都快趕得上府裏庶出的小姐了。

可若是不走，真陪她一輩子鎖在這兒？

“跟著她可沒什麼好下場，大家夥兒忘了翡翠了？”

那可是被打爛了一張俏臉，發賣去牙行後都沒人要，直接往西北那苦寒之地賣去了！

有人開口，其他人立即附和起來，袖手就給慕歲寧行了禮。

“奴婢也不是不願意伺候郡主，隻是郡主如今禁足，也不好這麼多人來伺候，奴婢們隻能忍痛告辭了。”

“是啊，等以後郡主缺人了，奴婢們再回來。”

巧雀氣得眼都紅了，誰還稀罕你們回來！

“那一個月的月俸？”

“巧雀，拿錢給她們。”

“是！”

巧雀雖不甘願，但還是聽話的去拿了銀子來。

這群人拿了銀子後二話不說，就回去收拾包袱了，巧雀見她們那包袱裏鼓鼓囊囊的恨不得連這院裏的樹都拔了帶走，更是為慕歲寧抱屈！

“郡主待她們這麼好，她們一見郡主落難就跑這麼快！”

“人心如此。”

看得多了，慕歲寧竟有些麻木了。

嗤笑一聲，正欲回房，才見廊下還站著個人影。

“全媽媽？”

巧雀認出來，這是院裏做灑掃的婆子，為人老實本分，院裏每季度賞下常服來，她總會挑出最好的一塊裁了給慕歲寧做些暖手爐的套子，或是一些布老虎之類的小玩意兒。

全媽媽噗通跪在地上，“老奴手腳笨，卻願意一直伺候郡主，還請郡主允許老奴留下。”

她記得自家小孫子那年風寒，大夫都說沒救了，她不甘心，哭著求到了郡主跟前，是郡主著人去請了太醫來，又留了昂貴的藥才撿回小孫子一條命的。

如今，她這條命就是郡主的！

巧雀不確定的看看慕歲寧，慕歲寧麵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軟了三分，這侯府，也不全是白眼狼。

“那就留下吧。”

“多謝郡主！”

巧雀高興的將全媽媽扶起來，準備關了院門早些給慕歲寧燒熱水洗漱歇息，郡主這兩天已經沒怎麼合過眼了。

但慕歲寧卻讓她別急。

“怎麼了？”

巧雀剛問完，院門口就出現了個人影。

孔媽媽來時得知慕歲寧趕走了院子裏幾乎所有下人時，第一個念頭是慕歲寧瘋了，少夫人沒有幾個下人跟著，像什麼樣子？

可第二個念頭，便是不安。

但轉念一想，慕歲寧十年如一日的把侯夫人當母親一般依戀，又那樣愛慕世子爺，任她耍些小性子，也逃不脫如來佛的五指山！

“媽媽怎麼來了？屋裏沒什麼好茶，就不請媽媽進去坐了。”

慕歲寧笑道。

孔媽媽笑容微僵，她這不就是門都不讓她進的意思嗎？

“不妨事，奴婢來，是替侯夫人傳話的。侯夫人與您到底十年情分，雖說您今兒衝動了些，但她會替您在侯爺那兒周旋，不會讓您禁足太久的。”

慕歲寧看著她期盼的眼神，順著她的話道，“到底還是夫人疼我，東宮出事後，侯府就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家了。”

“是啊。”

孔媽媽見她不再抗拒，送上一隻匣子，“這裏麵是侯夫人最近剛得的香料，夜裏點上正好安寢，郡主也早些歇息吧。”

慕歲寧望著孔媽媽眼底躍動的晦暗，輕輕一笑，接過匣子，“是，媽媽替我多謝夫人。”

她一定，會好好享用她這番心意的！

孔媽媽一走，桐悅居的大門便被人從外麵鎖上了，禁足開始，即日起，不止一日三餐要看人眼色送來，就算有個頭疼腦熱，都得等歸德侯那邊發了話才能放人進來了。

巧雀望著這空蕩黑沉的夜，看著廊下郡主孤單纖弱的身影，眼眶都紅了。

“郡主，奴婢去給您把這香料點上，您也好好睡個覺吧。”

“不急。”

慕歲寧打開匣子，一股甜膩的香氣便撲鼻而來，嗆得巧雀咳了好幾聲。

“這是什麼香啊，這麼嗆。”

“天香樓的招牌香料。”

最極品的，催情香。

這還是在話本裏，她才窺見的，侯夫人用來挽留歸德侯的心，每每請他去她屋裏都會點的好東西！

慕歲寧啪的一聲關上匣子，今夜從花廳出來，她就知道侯夫人不會坐以待斃，卻沒想到她這個虛榮自大的婆母竟會用這種下作手段，這十年喂到她嘴裏的人參燕窩，真不如喂了狗！

“全媽媽，勞煩你去請世子爺過來一趟。”

全媽媽猶豫，世子爺連新婚夜都沒來，如今會來嗎？

巧雀頓時想到什麼，訝異，“說不定真的會來！”

“去吧。”

慕歲寧回到房間，打開香料，從匣子裏舀出幾勺香放進去，頓了頓，又多添了幾勺。

那話本縱觀全文，無非就是祁天逸和莫穗穗這對男女主角，總是在發生各種誤會，然後因為誤會衝動做出讓對方傷心之事。

譬如今日莫穗穗秦壽傳出了流言，那祁天逸因為吃醋報複，也一定會找個女人弄出點誤會，再讓莫穗穗傷心欲絕。

雖然慕歲寧不懂都這樣了，這兩人怎麼還能‘虐戀情深’，但這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祁天逸，一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