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圓月高懸。

已經是後半夜了，這一天，過得仿佛一個月那般漫長，可四肢酸疼無力的慕歲寧回房後，仍然沒有急著睡下，而是來到書架後，打開一個格子，從裏麵拿出一遝信件。

這裏頭，是她委托東宮查秦壽時，拿到的有關秦壽的罪證。

“送去秦府，告訴他......”

慕歲寧想著今夜莫家女眷的慘狀，嘴裏沁著血腥，“明日一早敲鑼打鼓，來為秦壽迎親！”

秦家在接到慕歲寧送來的東西時，第一時間不是因秦壽已經廢了而放鬆，而是害怕。

慕歲寧是誰？

廢太子養女，而今日皇上新提拔的祁雲宴明顯還偏幫著她，是不是說明聖上也在護著她？

若是如此，他小小秦家如何抗衡！

再說了，這莫穗穗也可恨，若不是她在秦壽耳邊煽風點火，秦壽豈會這麼作死！

“去，挑幾麵上好的銅鑼！”

“咱們難道真要娶了那莫穗穗呀？她能再祁世子的婚禮上鬧出那等沒臉沒皮的事兒，秦家可不能娶這樣女人......”

“你想什麼呢，我們去迎，她就會嫁嗎？她隻怕還看不上我秦家呢。”

秦將軍冷哼一聲，“那位嘉和郡主送消息來，為的，不過就是報複一番罷了，明兒咱們去，就要讓那個這所謂的金陵玉女揚名，叫所有人看看她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

秦家定下章程，慕歲寧也終於洗漱罷躺在了床上，眼睛澀疼的厲害，思緒卻仍舊清醒，莫家已然是如此，那父王呢，他身子不好，身邊必然也沒貼心的人伺候，他該怎麼辦？

現在無人肯幫她......

不對，還有一樣東西能通鬼神，那就是銀子！

慕歲寧幹脆起身，將現有的金銀首飾都拿出來清點了一遍，卻發現一大半都是刻有皇室印記的，根本不能典當，而能典當的，約莫著也不會超出一千兩白銀，遠遠不夠打點的。

“郡主。”

怯怯的聲音傳來，是巧雀。

她小心翼翼遞過來一個荷包，“這是奴婢這些年攢下的，郡主收下吧。”

慕歲寧看她緊張的手指都沁了汗，想了想，沒有拒絕。

“多謝。”

頓了頓，慕歲寧鄭重道，“我會還你。”

“不，不用！”

巧雀見她接下，高興的都快手足無措了，“能幫到郡主奴婢就高興了，奴婢家就剩奴婢一個人了，平日裏也花不上什麼錢的。”

或許是最近麵對的算計與冷漠太多了，如今麵對巧雀這般真摯的善意，慕歲寧心口微暖，這個傻姑娘，她哪裏不需要錢呢，她今年也十七了，早該為自己準備嫁妝了。

“我們會熬過去的。”

慕歲寧咽下酸澀，明快笑開，“我們會掙很多很多的銀子，會洗刷父王和莫家的冤屈，會像以前一樣，堂堂正正活在這世上！”

巧雀望著郡主眼眸裏閃耀的輝光，她覺得郡主跟以前很不一樣了，如今的她帶著十足的鋒芒，讓她心潮也澎湃起來。

這樣的郡主很好，好極了！

“嗯！”

巧雀激動應下，她相信郡主一定能做到，就如這十年，郡主要做這金陵最拔尖的閨秀，那她便成了這金陵所有人仰止的存在一樣！

整整一晚，主仆兩將其他能典當的東西翻了個遍，翻出滿滿一大包袱後，慕歲寧才從最底下，拿出一隻精致的紅木漆盒。

盒身雕刻著蟠龍，龍首銜著一顆碩大的明珠。

這不是皇室賞的東西，但慕歲寧並不打算將它典當，因為這裏麵是母妃送她禮物，即便母妃自盡前，已經不肯認她這個抱錯的女兒。

主仆兩短短睡了一會兒後，天一亮，慕歲寧便讓那個巧雀背著包袱先去角門等自己。

“我去送個東西就來！”

慕歲寧穿過清晨的薄霧，很快在前院的長廊下看到了要見的人。

今日他一身月牙白常服，少了飛魚服時的銳利，更像是個飽讀詩書的貴公子。

“祁雲宴！”

慕歲寧喚他。

祁雲宴腳步微頓，回頭，便見一身青色長裙的少女正提著裙角朝他奔赴而來，裙邊帶動薄霧輕漾，仿若翩飛的嫩綠樹葉，要落入他的懷裏。

在她靠近前，他將眼眸裏的濃色全部斂下，“嫂嫂找我？”

“嗯。”

慕歲寧微喘了兩口氣，將手裏的匣子給他，“答應交換你宅子的東西。”

祁雲宴看著這匣子，手指輕動，莫非，是那樣東西？

“看看可喜歡？”

慕歲寧有些愧疚，“其實這玉佩更適合女子，但真正屬於我的東西裏，隻有這是最名貴的了。”

若不然，她其實該挑選一塊上佳的羊脂玉贈他的。

祁雲宴聽話的打開匣子，柔軟的紅綢上，一塊被雕刻成了小兔子模樣的玉佩正安靜的躺在其間，兔子眼睛處是天然的紅色，這是絕對無法複刻的獨一無二。

十年前，他曾無數次懇請這塊美玉為他停留，卻一次又一次的被她拋棄。

可是現在，她卻羊入虎口，親手捧了來！

祁雲宴的拇指輕輕撫過玉佩，將它握在掌心，隔著晨霧笑看她，“這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東西了。”

或許是晨光下的他過於耀眼，竟叫慕歲寧有幾分不自在。

“你喜歡就好。”

慕歲寧見他要去的方向是侯府正門，“你要出去？”

“有樁案子要辦。”

“那我們一起去門口看個熱鬧。”

慕歲寧狡黠的彎起眼。

祁雲宴看著她的背影，骨節分明的手指挑起玉佩的絲絛，望著仿若在掌心掙紮，卻如何也逃不走的紅眼小兔子，唇角的笑意變得肆意而陰戾。

果然，她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好騙，好騙的讓人生氣！

“送去給祁天逸。”

祁雲宴隨手將玉扔給一側的侍從，無情的提步跟上，兩人才到府門前，就聽到了一陣喧嚷的鑼鼓聲，而後，一道洪亮到幾乎能穿透三堵牆的男聲隨之響起！

“我替我家秦壽公子，前來迎娶莫家姑娘為妾！”

“莫姑娘與我家公子已私定終身，肌膚相親，我家公子雖已娶妻，但絕不會委屈了莫姑娘！”

“莫姑娘在何處，快莫耽誤了吉時才是啊！”

圍觀的人群擠滿侯府大門，對這秦家人的話更是震驚的大跌眼鏡，什麼，莫姑娘已經與別的男人有了肌膚之親？

那他家世子算什麼，胼夫嗎？

莫穗穗匆匆趕來看到這一幕，聽到這些議論，臉頰蒼白，“你們在胡說什麼，我與秦公子清清白白，從未有過肌膚之親，你們這是汙蔑！”

“我家公子親口所言，還能有假？昨兒我家公子還為了你，去報複莫家那幾個女眷而受了傷呢，莫姑娘不能這麼無情吧！”

“那你將他將來，我要與他對峙！”

“對峙什麼，莫姑娘實在清白，不妨叫了婆子來驗明貞潔就是。莫姑娘可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