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夜才回到醫院,從出租車上下來,我一抬頭,看到昏暗的路燈下站著個穿黑襯衫,挽起袖子在抽煙的男人。
霍景澄不知道在門口等了我多久,垃圾桶上滿是半截兒的煙頭。
他看到我,立刻掐滅了手裏的煙,長腿一邁,氣勢洶洶大步朝我走來。
「說好隻出去三個小時,我幫你瞞著主任,江幼微,你又不守信。」
我訥訥地望著他。
許是臉色不太好看。
霍景澄走到我麵前怔楞了一下,下意識問:「眼眶怎麼紅了?你哭過了?」
他的詢問讓我的委屈瞬間噴湧而出。
眼淚不受控製地落下,我強忍著哭腔。
「我今天見到陳妄了,陳妄要結婚了。」
霍景澄看向我,眼神有點無措。
霍景澄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和陳妄關係的人。
我生病期間,陳妄失蹤了幾次。
第一次失蹤的時候,他嗤之以鼻。
「你都這樣了還戀愛腦。」
「萬一那個人就是故意不再出現了呢?」
我固執地反駁:「不會的,他不是這樣的人,我很了解他,他絕對不會拋下我的。」
霍景澄屈指敲了敲我的床頭,他唇角的笑意冰冷帶著嘲諷。
「這可是重症科,就連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家人都能為了錢反目成仇,更何況是男朋友呢。」
我不服氣地瞪著他,他毫不在乎。
盯著我把藥吃下去,才施施然離開。
可是第二天霍景澄就被打臉了。
天微微亮,急促的敲門聲就吵醒值夜班的霍景澄,他跟我描述——「我以為是哪來的乞丐跑到醫院了。」
陳妄穿著工地裏的布鞋,迷彩褲,頭發絲上都沾滿了泥和灰,有點不好意思的一邊看著icu裏的我一邊對霍景澄說。
「這幾天我去工地打了點零工,把醫藥費湊了湊,已經交上了。」
說著,陳妄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他有些磕磕巴巴。
「我身上還有點錢,醫生,我不在的時候,請你多照顧她一下。」
「我們肯定不會拖欠醫藥費的......」
霍景澄沉默片刻,最後硬邦邦地吐字。
「你放心。」
「她是我第一個重症病人,我肯定不會讓她就這麼死了。」
後來,霍景澄在醫院的試藥誌願者名單上看到陳妄的名字。
他趕到實驗室門口的時候。
陳妄已經排著隊準備抽血了。
他急忙拉住陳妄:「我已經幫江幼微申請了醫院慈善部門的補助,用不著你這樣!」
陳妄抬眼,瞳孔失焦,嘴唇沒什麼血色。
「工地的錢一直拖著,我怕不夠......」
「夠!」
霍景澄翻了陳妄的書包,才發現誌願者的報名單不止一張。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了。
霍景澄冷著臉把陳妄帶到我麵前,看著我們抱頭痛哭,然後把他罵了一頓。
「她生病了,你要是也垮了,誰來照顧她?」
陳妄捧著我的臉,拇指輕輕摩挲著我的眼尾。
眼神專注到看不見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我很想替她生病。」
我眼淚瞬間落了下來,親昵地磨蹭著他的掌心。
「我一定會好的。」
後來陳妄向霍景澄保證,不再以透支身體和生命的方式賺錢,便急匆匆地趕著去打零工。
他走了以後。
霍景澄站在我病床邊,看著床頭削好的蘋果,和陳妄帶過來的雞湯,沉默了一會兒。
我一向對吃的很挑剔,隻有陳妄下廚才能多吃兩口,自從生病以後更是沒有胃口,他為了讓我別因為化療消瘦太快,即便打工到深夜,也要趕來醫院,借食堂的廚房幫我做好第二天要吃的飯菜。
好幾次他站著都快睡著了,我心疼不已,告訴他食堂的飯菜也美味可口。
陳妄很認真地看著我:「你不用擔心我,隻有看到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最後霍景澄不得不承認。
「他人不錯,你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