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年僅八歲的她捧著白白的香皂跑到我麵前邀功,換來的不是讚賞有佳,而是一室驚恐。
管家秦叔立馬沉了臉色,拿著香皂顫顫巍巍,“此物是你所製?”
小小的李瑟睜大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毫不避諱地承認,“是。”
理智分明告訴我要把她交給太子處置,才不會牽連到謝家。
可我望進那雙眼睛裏,心思晃了晃,“除了製皂,你還會什麼?”
她眼睛一彎,十分自豪道:“我會的可多了去了,隻要錦哥哥多給我點月例,讓我吃好穿好,一定不會讓錦哥哥失望的。”
我不禁輕笑出聲,她這個要求可真樸素。
以往那些穿越者,無不是奔著太子去的,求的是榮華富貴,名垂千古,逃不過名利祿三個字。
哪有人隻求個吃好喝好呢。
秦叔還想著把她押去東宮,我卻不以為意,一個心不在太子身上的小姑娘,我謝府難道還瞞不住嗎?
謝府的榮辱盛衰,也不會寄托在一個年僅八歲的小姑娘身上。
可我不知,她原也是奔著太子去的。
隻是她弄錯了,把我當成攻略對象,才會想盡法子討我歡心。
等她知道自己攻略錯了人,等待我的隻有大婚那日那杯毒酒。
我滿心歡喜喝下,卻絞痛纏身。
我紅了眼,問她為何如此。
分明前一刻,她還對我滿眼柔情,說嫁給我是她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兒。
她哭花了妝麵,哽咽出聲,“因為你不是他啊。”
那個他是誰,我不知道。
我隻知死後,我的靈魂出竅,眼睜睜看著她一邊流淚,一邊毫不猶豫砍下了我的腦袋。
而後抹幹淚痕,提著我的腦袋向太子投誠。
原來她也和那些穿越者一樣,是奔著太子來的。
李瑟呈上謝府“勾結前朝餘孽”的罪名,斬斷端王一隻臂膀,替太子除去一心腹大患。
太子大喜,冊封李瑟為側妃。
本該張燈結彩的謝府,因這一變故,賓客四散,門庭冷落。
李瑟大義滅親,親手砍下主犯謝錦的腦袋謝罪,將功抵過。
其餘從犯皆被太子帶來的羽林衛收押,關往大理寺,聽候發落。
直到我隨李瑟飄出謝府大門,看到門前跪著烏泱泱一群人,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李瑟不光親手殺了我,更害了我謝府上下整整百餘來口人。
上至後廚即將還鄉的七旬老太,下至秦叔老來得子正嗷嗷待哺的嬰孩,都因李瑟憑空捏造的罪名,將腦袋懸掛在了鍘刀之上。
“李瑟,家主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害他性命!”
看見李瑟出來,原本耷拉著眉眼的秦叔突然雙目一瞪,神色憤恨看著李瑟,厲聲質問。
身後的羽林衛生怕他衝撞了太子,將他死死摁在地上。
太子腳步一頓,看了眼青筋暴起的秦叔,朝身後的李瑟意味深長道:“此人對你頗有怨懟。”
李瑟垂下眸子,“他與謝錦主仆情深,自是要為謝錦打抱不平,殿下無需為此等小事掛心。”
她鬥膽上前,挽上太子的手臂,看也不看旁邊跪著的人,徑直往不遠處的車輦走去。
可秦叔待我如親,即便是臉在地上擦破,也要掙紮著為我討公道。
在李瑟路過他時,呲著牙齒惡狠狠道:“李瑟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當初就不該聽家主的話留下你這個禍患。”
而後朝太子厲聲道:“太子殿下,李瑟是穿......”
“不要!”
我瞥見銀光,心頭騰升不好的預感,連忙飄過去想替秦叔擋一擋。
可李瑟已經轉身拔出羽林衛腰間的劍,穿過了我的靈魂,在秦叔說出那個身份秘密前,先一步刺破了他的喉嚨。
鮮血噴灑在她嬌俏的臉上,卻花了我的眼睛。
自爹娘走後,是秦叔照拂著我長大,府中大小事務也是秦叔幫襯著。
他是謝府老仆,更是我敬重的長輩。
可現在,我曾經放在心尖尖上寵著的人,親手砍下我的腦袋後,又親手把劍尖指向了我最親近的人。
秦叔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口,吐出大把的鮮血染紅淺色衣襟。
他的妻子抱著他悲痛欲絕,懷中的稚兒似有預感嚎啕大哭,我卻連一滴淚都流不出來。
隻能眼睜睜看著李瑟拔出長劍,徒留秦叔喉嚨上那個血紅窟窿,汩汩往外流著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