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之氣
多杏戰戰兢兢的走到司禮監,還不等進門,就哆哆嗦嗦的繞到了隔壁的走廊上。沒一會兒又走過來,反複幾次,引得司禮監的人注意。
“是壽康宮的多杏姑娘。”
南平聽了底下人報,便來同掌印說。
“瞧著覺得咱們這是龍潭虎穴,正猶豫呢。”
南平跟了掌印五年,不說絕對了解,偶爾還是能猜出他的幾分心思,那丫頭挺有趣的。
“要不奴才去把人請來?”南平瞧掌印對韞太後還算看重,對她的人自然也客氣,就用了請這個字。“外頭天寒地凍的,她估計也走熱了。”
多杏來回走了十幾趟,終於下定決心。她到了司禮監門口,磕磕巴巴的說:“我見……”
“見掌印是吧。”南平正好走出來。
“見南平。”說完這句話,多杏仿佛卸下了千斤的擔子。“你認識南平嗎?我找他有事。”
“你找我?”壽康宮來的人,竟然不是找掌印。
也是,區區宮女,怎麼能隨便見得掌印。
掌印讓他帶人進去,莫非是對韞太後上心了?
南平到底還是聽掌印的話,把人帶進去了。
項琅耐著性子,聽多杏結結巴巴說完,才明白韞意是想知道他的喜好,還要繞彎去找南平。
“請太後娘娘來問本人,豈不更好?”
項琅笑得溫柔,盡量讓自己平易近人。
多杏後退一步,撒腿就跑。
她才出了門,又回來一趟,給項掌印行禮。
南平在一旁目睹全部,頗為哭笑不得。
“韞太後那樣聰慧的人,身邊怎是些蠢笨的。”
“許是同我一樣,有些善心吧。”項琅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南平趕緊撥弄了一下碳盆。
火燒的更旺了。
南平突然感覺到,掌印這是意有所指啊。
他難道是蠢笨的?
不知比外頭走的那個,好用多少呢。
多杏一路狂奔回壽康宮,韞意看她身後並無猛禽,不由得笑道:“這是遇上什麼事了?”
她記得那個南平也挺好相處的。
總不至於欺負多杏吧。
以往未進宮時,聽家裏仆人說過,有些太監十分的變態,為這個搭進多杏去,韞意不行的。
她拉過多杏來,左右上下打量。
“娘娘,奴婢沒事。”
多杏現在反而冷靜下來。
“那司禮監奴婢去過那麼一次,瞧著好像也不是魔窟,奴婢怕是給您丟臉了,沒能沉住氣。”
原是被那些傳聞嚇到了。
“莫要大驚小怪。”
韞意將長春宮的梅花,剪下枝挪到這裏來。
她現在不用伺候皇帝了,後宮庶務也不在自己的手裏,每天閑的很,隻能侍弄花草。
多杏知道娘娘掛念,心裏比吃了蜜還甜。
“項掌印說,您想知道,就去問他。”
韞意點頭,卻並沒動作。
下半晌,項琅就自己來了。
項琅站在窗前,看她花瓶裏放著梅花。
真是人比花嬌。
“你說,它開給誰看的?”韞意再美的人,因為先帝去世,也不能穿鮮豔的衣裳,戴精致的簪子,塗脂抹粉,就更加不能夠了。
“花有花的想法,人也有人的想法。”
項琅原是被朝堂那些人吵的頭疼,南平勸他出來走一走,不由自主就到了壽康宮,索性就進來看看。而韞意,已經想到了一個主意。
既然項琅來了,韞意問道:
“我的想法,掌印想聽嗎?”
“願聞其詳。”
“朝中陛下最大,後宮我最大。而我,又恰好是他的嫡母,雖不是親生,但他也要叫我一聲母後。所以,我替他去,是再好不過的。”
“娘娘是一向如此天真嗎?”
項琅看她弱不禁風的樣子,如何長途跋涉。
韞意感受到了他的不信任。
“我去,也能搏名,和方太妃鬥,有些底氣。”
“若是項掌印也去,一則震懾,有您在,我放心些。二則您這名聲不太好聽,百姓能記住的那個人,不在廟堂,而是看他給自己多少活路。”
吃穿住行,才是他們最在乎的。
韞意說話間,已經走到了他跟前。
一身青蘭曳地長裙,先帝駕崩,並沒有引起多少她的哀痛,眼神靈動,似乎思考著什麼。
“太後娘娘,您這顆為自己的心,倒不掩飾。”
項琅並不喜歡同人貼這樣近來說話。
迄今為止,也隻有她一個這樣的人。
“太後娘娘還是改一改這毛病的好。”
項琅戳了戳她的肩膀,示意她遠一些。
韞意瞥見他微紅的耳垂,到底不是打小做太監的人,莫非在家時,也那樣純情不成。
同家中姊妹,也不親近?
那司禮監內閣的鎮定,怕是裝的。
白對他花了心思。
次日清晨,朝堂上,又是爭鬥不休。
誰也說不上個人選來。
“大齊人才濟濟,卻無人能為陛下分憂。”
幾日來不怎麼說話的項琅突然開口。
方釗立刻盯著他。
“太後愛子心切,又擔憂百姓,聽說焦州雪災的事,那是夜不能寐,寢不能安。原是要賣些金銀首飾支援的,多虧奴才攔下來。這送了過去的話,豈非是說朝堂無用,戶部廢物。”
戶部尚書一聽就急了。
他兢兢業業幾十年,從未出差錯。
怎麼快要致仕了,有人給他使絆子。
“陛下,臣按需撥款,並無差錯。”
白紙黑字,那都寫著呢。
近來刑部查案,可是瞧見了批本,並無差錯。
“哪裏就是戶部的錯了,太後也是憂國憂民。”
項琅話音一轉,繼續說道:
“臣自然要勸太後,太後卻想著,給不了銀子的話,她親自去看看,也是個辦法。”
“項掌印此言何意?”
方釗萬沒想到項琅打的這個主意。
韞太後到底是先帝繼妻,怎麼能私自出宮。
項琅也不急,緩慢說道:
“陛下親自去,自然是好的。”
“但舟車勞頓,比不得諸位大人,再拖下去,百姓要怎麼辦,諸位一直理不出一個章法來啊。”
項琅說完,給了他們一個緩衝的機會。
“太後如何能去焦州。”
“她一個女子,去了能做什麼。”
“就算去,也該是陛下的生母。”
反對者聲音眾多。
齊介每日學習,已經很疲累了。
現下,還要聽他們吵。
項掌印說,他年紀小,要多聽多看。
百姓苦不堪言,他們一直都在商量讓誰去。
如今,項掌印有人選,他們又不同意。
“皇祖母亦是女子。”
孩童清脆的聲音,讓在場眾人戛然而止。
支持方太妃的大臣,都有些看不懂了。
莫非陛下喜歡韞太後?
二人似乎也沒見過幾麵吧。
孩子再小,也是天子,不可惹怒啊。
眾臣跪在地上,齊聲道:
“莊太皇太後是巾幗不讓須眉。”
“臣等並無詆毀太皇太後之意。”
項琅的話,在這裏頭,就有些突兀了。
“此行,臣陪著太後一起去。”
“掌印也要去?”齊介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方釗不知項琅又要搞什麼幺蛾子。
他本想著事拖不得,再沒有人選的話,他就親自去一趟,卻沒想到項琅一開口,就是讓韞太後去,莫非他想再培養一個莊太皇太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