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誠獻計良策
“韞意思來想去,覺得除了陛下庇佑,還有項掌印及時出手相助,才得以保命,因而來感謝。”
韞意把姿態放的很低,她娘家無權無勢,就算真被方昭儀派人殺了,也不會聲討公道的。
甚至,怕被她牽連,還可能撇清關係。
“是娘娘的造化。”
項琅見過許多美人。
嬌憨的,魅惑的,純情的,天真的,陰狠毒辣的,背地算計的,知書達禮的,可愛善良的。
唯獨沒瞧見過,這樣直白的。
韞意今日穿著一件素色長裙,不施粉黛,淡雅恬靜。“我也聽說了些消息,想同掌印商量。”
韞意想自保,不願成為案板魚肉。
“娘娘此言何意?”
“自是投誠。”
韞意左右考量,還是來了司禮監。
不管朝堂,還是後宮。
他說話,都有份量。
項琅看韞意眉眼間俱是真誠,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就差把心肺挖出來,向他證明了。
項琅萬沒想到韞意送的主意是冊立兩宮。
東西太後,有點意思。
韞意看他整個人縮在狐裘裏,炭火燒的旺。
她隻覺得香汗淋漓,呼扇著小手,給自己一些涼風。都說冬日裏,舊傷最容易複發。
項琅應該是受不得凍。
從前他上頭有宣帝和莊太後,朝中都輪不到他指手畫腳,隻能是個沒根的奴才,蜷著尾巴做個半人。能添衣的肯定不多,全靠年輕扛著。
如今,壓在他身上的山沒了。
再不穿暖一些,豈不是受罪。
後宮不得幹政。
韞意需要一張替自己說話的嘴。
而項琅,應是有野心的人。
韞意入宮前,特意打聽了宮裏幾個重要人物的關係,尤其是家喻戶曉的項丞相受賄案。
聽說當時那屆科舉學生,多少都送了禮。
要不是有人揭發,放榜名單上,就都是項丞相的得意門生了。這意思,豈非是要架空天子。
韞意覺得項琅怕是會為父親平反。
但天子的罪己詔,可不是那麼好下的。
他缺一個掌控後宮的人。
方昭儀到底是會忌憚他,想除了他的。
而自己不同。
韞意隻能依靠他。
單憑長春宮無人援手,項琅能幫她立威敲打。
她就知道,這個盟友結定了。
韞意坐在項琅對麵的椅子上,她正要起身的時候,突然被絆住了,人往項琅身上栽去。
她是故意的。
這是項琅的想法,然後手不受控製的攬住她。
盈盈一握的小腰和不住往鼻子裏鑽的女兒香。
韞意慌忙撐住他的肩膀。
韞意早就知道,她是家裏送來的玩物。
供陛下開心逗悶的。
運氣好,得了寵愛,還要替娘家牟利。
如今陛下沒了,她的手段,也不知哪裏去用。
這美人計,用在項琅身上,似乎也不好使。
早就在皇後娘娘要投誠時,南平就退出去了。
裏頭發生了什麼,南平不知道。就瞧見皇後娘娘在裏頭說了句:“我還要去給陛下守靈。”
然後,人就出來了。
鬢邊多出一縷散發。
南平心想,掌印不會做那種事吧。
這可是陛下新喪。
隨即又搖頭。
韞意出來就看到南平搖頭晃腦的。
項琅身邊的人,都不太聰明的樣子。
那她這樣機靈的,必然能被瞧上。
韞意走後,項琅叫南平進來。
他撥了撥爐中炭火,和南平聊起來。
“陛下當初是氣不過莊太後安插了自家侄女做他的正妻,恰好有人說了韞意才女之華。”
“他順嘴說了句,想立韞意為後。”
“這金絲雀,就為陛下養起來了。”
項琅從前得益於父親的身份,常入宮來。
對陛下與太後這對繼母子,很是研究了一番。
垂簾聽政了四五年的太後,掌控欲極強。
她不會允許皇後之位,流落到莊家之外。
陛下那時候,勢單力薄。
也就隻能過個嘴癮。
卻沒想到,莊皇後剛去沒多久,就立新後。
韞意飛上枝頭變鳳凰,若沒他,也活不長久。
能拿腦子換自己活命,倒是個聰明人。
項琅骨節分明的手上,還有韞意走時,殘留的餘香。他本也不是重色之人,想起韞意故意貼近他,這一招,用在他身上,實在是可惜。
南平是父親安排在宮裏的,對他絕對忠心。父親去後,府上鳥獸散盡,他選了入宮這條路。
因為身有殘者,不得入仕。
他是現成的太監,熬了五年到今日。
陛下給了莊太後體麵,讓她病逝。
但父親冤魂,不得安息啊。
事情,絕不能就這麼算了。
盟友,就該真誠又聰慧才行。
“南平,長春宮那邊,你上心一些吧。”
項琅囑咐完,便要小歇一會兒。
“您……真的……”南平看掌印不語,就知道自己多嘴了。“掌印放心,奴才這就吩咐下去。”
而躺在榻上的項琅,卻想到了與韞意的初見。
那日冊封大典上,這個女人盡顯雍容華貴。
今兒獻計良策,又好似故意的撩撥。
竟然讓人有些猜不透她。
罷了,後宮終歸不能讓方昭儀一個人獨大。
日子在各處暗流湧動中,緩緩前行。
陛下殯天,舉國哀悼,轉眼到新帝登基。
大齊迎來了新的君王,以司禮監掌印項琅和丞相方釗為輔佐大臣,自此開始了臣宦的拉鋸。
這些大事解決了,冊立太後又被提及來。
項琅站在曆帝身側,看著率先站出來,覺得不合禮製,應冊方氏為太妃的方釗。
“此人乃是陛下生母,抬高一些,有何不可?”
一些同方昭儀有些交情的大臣,還想借此能占個什麼好處,太妃這位分,到底是差著半截。
莫非方丞相是怕有損名節。
畢竟,那是他的妹妹。
“方氏孕育陛下,已有先帝提拔為昭儀。雖然為妃,卻是妾,豈可與正室混為一談。”方釗一向是恩怨分明,若方竹是正妻,他自然同意。
另有人問項琅,“不知項掌印有何高見。”
“臣就是個跑腿遞話的人,如何能在朝中說的上話。”項琅兩手交疊置於腹前,“倒是韞皇後有話讓臣代傳,說不定能解決眼下這件事。”
項琅回頭看了曆帝齊介一眼。
三歲的孩子,正是玩鬧的時候。
他卻坐的住。
隻手心出汗,早就緊張了。
感受到項琅的目光,毫不猶豫的點頭。
項掌印總不會害他的。
“那臣就直說了。”項琅並沒有因為曆帝是個孩子,就忽略了他的身份。等傳達了韞皇後的意思後,瞧著眾位大臣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兩宮太後?”
方釗未曾想韞皇後能退讓到這個地步。
他雖然查不到陛下突然殯天的原因,但綠枝那丫頭私自去謀殺韞皇後,卻難免沒庶妹授意。
項琅見方釗久久不回應,催促道:“這兩宮太後,位分相同,權利一樣,方丞相以為如何?”
“不可。”方釗出列,接著拒絕。
“陛下覺得呢?此辦法如何?”
項琅回身看向齊介,眼神帶了一點鼓勵。
等消息傳到韞意這裏的時候,方竹那邊早就知道了。她氣的摔了一套茶盞,關起門來,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項琅進長春宮,倒要恭喜。
韞意今日能保下獨份的太後之位,也是料定了那些人的同情心。
一個剛沒了夫君,為了大局願意和小妾同起同坐的皇後。這樣的心性,誰不可憐愛護啊。
或許還帶了兩分敬佩,也說不定。
這一切還多虧了項琅。
方昭儀那邊,隻怕也不會放棄拉攏他。
若是不盡快,保不齊快到嘴的鴨子飛了。那個時候,自己就是俎上魚肉,任人宰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