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也曾參加過春日盛宴。不過大抵如今日這般,聽兩耳的惡言。後來漸漸地,我就不愛去了。
這是我第一回,開開心心地玩了一天。
“齊章。”
回山路上,我覺察到師父幾欲開口都作罷,隻在快到山腳時,終於開口喚我。
“徒兒在呢。”我答他,“師父有何事?”
“你......我上回予你的鳳凰羽,你可有帶著?”
“貼身帶著呢。”
“那就好。不要再......罷了。你帶著就好。”
我不明白師父所指的再是何意。他說到再字時,從來平穩的情緒好像都有了波動。
隻是他不欲說,我也不便追問。
我一定會知道一切的。
師父管我不嚴。他的地盤設下無數階梯,對旁人是不容染指,我卻進出自由。從前我怕暴露修為,隻在這處內不出,如今我已修隱藏修為之法,於是得了閑偶會往外跑。
到底我怕魚不上鉤。
“師妹,我當初就與你說師尊手下日子不好過,勸你拒絕,唉......”
我心說放屁。想是這樣想,我還是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摸了摸麵上其實並無的淚水。
“唉,我可後悔當初沒聽師兄的了。”我說,“所以師兄勸我懶於修煉,我有聽進去。”
“畢竟有師兄在,我又何必勤奮。”
我假裝看不見季霜眼底閃過的得意之色,就如我假裝看不見慕青雪見我時被她竭力掩藏的恨意。
我假裝一切如上一世一樣行進。
“齊章。”
一日,我得了閑,照常溜去找季霜,演作與前世一般的戀愛腦。
隻是我從不曾想過,師父會來。
他很少很少出現。上一次的春日盛宴,已足讓宗門弟子討論數月了。
師父好像不甚高興。他好像不喜歡季霜,就如同他好像不喜歡慕青雪。
為什麼呢。
現在的季霜與慕青雪,一個是宗門優秀弟子,一個是被眾人簇擁的仙女。除了我,應該沒人知道他們心思如何齷蹉。
莫非師父看穿......我想著,驟然察覺到師父臉色好像不甚好看,於是再不敢看。
師父情緒很不外露。我是與師父相處久,才能窺出這一點不尋常來。季霜就看不出來。
“弟子季霜,見過師尊。”他說,“師尊今日竟有閑致來此,弟子......”
師父沒給他說完的機會,帶著我便走了。季霜後麵的話都零落在風裏,我未曾聽清。
為什麼呢,師父?
你都知道什麼?
從不在這方麵約束我的師父,這一次明明白白地要我少見季霜。
“師父瞧他,不似心正之人。”
我暗暗吃驚。師父是看穿什麼,還是知道什麼?
他是想護我安寧嗎?
可惜我今世不隻要安寧,我還要把上一世的痛楚,再送還給害我的人。
“是,師父。”
“十六日晚,後山見。季霜。”
終於還是到來了。
我用手指摩挲著季霜托人送到我手裏的紙張。牢記兩世的劇痛,又開始繞上心頭。
季霜和慕青雪似乎比上一世急切。上一世我被害是在冬天,而今不過三月,他們便打算下手。
也是,這一世我入師尊門下,有了這樣的大變故,他們如何能不急?
慕青雪還在春日盛宴上受師尊一罰,向來渴望拜入師尊門下的她,如何能不急?
急一點好。急一點更看不清,前方是康莊大道,還是刀山火海。
十六日晚。
我照常隱去修為。那時我修為已進很多,季霜和慕青雪早已非我對手。
“季霜師兄。”我笑得燦爛。“好久不見。”
“師兄約我在後山相見,是......”我伸手去扯季霜衣袖,卻被他不著痕跡地避開。我隻當不曾注意,依舊笑著。
“趙齊章!”一道帶怒意的聲音驟然劃開夜晚的寂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