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淩翹翹,畫舫彩燈映襯著她嬌嫩的臉,叫我驚詫。
這,是我十五歲時的模樣,分毫不差。
隻是那看向我的眼睛裏,流露出的是憎,是妒,是怨。
忽而她衝我笑起來,伸手撫上自己的發髻,露出一隻雞血石簪子。
我楞住,那是章知白從前送我的那隻,他母親傳給兒媳的簪子。
可那隻簪子,明明丟了。
淩翹翹看著我的樣子,笑得更加肆意,“前幾日,知白送了我一堆的珍寶,唯有那雞血石簪子,我瞧著假得很,根本不能與從前他送我的這隻相比,便讓他拿給了你。
“果然,還是姐姐戴著,更合適。”
“知白總是這樣,將我當小孩子寵。
“從前我還生他的氣,可今日瞧著,與姐姐比起來,我確是稚嫩了些。”
我忽然覺得自己可笑之極。
我二十歲的生辰禮物,竟是撿了別人不要的,假貨。
淩翹翹見我臉色沉鬱,笑意更濃了,“姐姐,我送你簪子,你就好生戴著吧。
“知白給我的東西太多了,不在乎這一件兩件。
“倘若還有你喜歡的,盡可以開口,我都可以送你。”
我輕笑出聲,反問她:“隻要我喜歡,你就送我嗎?”
她得意地點點頭。
我伸手摸向她的耳璫,一把扯了下來。
淩翹翹痛得大喊,緊緊捂住耳朵,血從她的指縫滲了出來。
她驚恐地看著我,臉上的囂張得意蕩然無存。
我依舊笑看著她,“說出口的話可不能反悔。
“耳璫豈有送一隻的道理?
“那一隻…”
淩翹翹麵色慘白,退後幾步,想要避開我伸過去的手。
她耳朵上的血低落了一地。
突然我被一個人扯緊懷裏,是章知白。
他低頭看了眼地上的血,神色變得又冷又狠,上上下下將我打量了一遍。
那緊張關心的神情,情真意切。
淩翹翹伸手來拉章知白,哽咽著說:“知白,我好疼…”
章知白甩開她的手,冰冷地瞥了一眼,“滾!”
淩翹翹愣在原地,難堪地咬著嘴唇,眼淚滾落下來。
她不知,章知白是個極重臉麵的人。
在這眾多世家子弟麵前,有我在,他便隻能愛我一人。
忘恩負義,始亂終棄,章知白絕無可能叫人說在眼前,哪怕一個眼神都不行。
他輕輕撫拍著我的背,柔聲哄慰,“誰惹著你了?”
我沉默,隻定定看著淩翹翹。
片刻,章知白抽出腰間長劍,環指眾人,戾聲問道:“是誰惹溫喬不高興?
“今日若不跪下來求饒,休怪這劍不長眼!”
說著一劍削斷畫舫一根廊柱。
所有人都吸氣瀲聲,將目光投向淩翹翹。
淩翹翹崩潰哭喊道:“是我!是我!
“是我惹姐姐生氣。
“都怪我,怪我想要親近姐姐,她卻厭煩我。
“怪我喜歡了不該喜歡的人,寧願被人賤罵也要跟著他。
“怪我自作多情似個傻子,以為他真心喜歡我。”
說完猛地拽下另一隻耳璫,血瞬間湧出。
她伸手將耳璫遞過來,“章知白,給你。
“這樣能讓你心愛之人高興了嗎?”
章知白攬在我腰間的手越來越用力,他心疼了。
可他仍耐心問我:“如何?這樣高興點沒有?”
我忍不住笑出聲,仰起頭看向他,“章知白,深情款款莫要用錯了地方。
“我倒有個好法子,叫你可以名正言順的與你心尖上的人在一起。
“殺了我!
“殺了我,隻消過個三五月,便不會有人再記得我。
“也便不會再有人記得你章將軍是如何活著從戰場回來的。”
章知白的手指緊緊掐進我的肉裏,眼神陰鬱。
他低頭貼近我的耳側,狠聲道:“溫喬,我早該知道,你是頭喂不熟的狼崽子。
“你若再敢說出這些割人心的言語,我便,掐死你!”
我笑了笑,一把將他推開,轉身就走。
餘光裏仿佛看到淩翹翹朝我衝過來,她的臉上滿是血,眼神狠戾。
我被她狠狠推進了湖水裏,頭好像撞在了船板上,模模糊糊中我看見了章知白慌張驚懼的臉。
章知白,你為何這副麵容?
我若死了,你該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