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們村以養殖黃鱔為生。

每逢六月，小暑前後，村子裏都要舉行祭祀，為撈黃鱔博一個好彩頭。

祭祀活動中最惹眼的當屬龍舟賽。

但有一條禁忌：女人不能登舟。

我偷摸著溜進了龍舟館，看到船頭擺了一麵金燦燦的龍船鼓。

可那鼓麵上的黑點，分明和妹妹背上的痣一模一樣！

「秀秀啊，今年該換一麵新鼓了。」

……

山溝溝，伏龍村，小暑黃鱔賽人參。

女人笑，男人忙，家家戶戶蓋新房。

村子裏流傳著一首人盡皆知的童謠，傳頌的就是我們村依靠黃鱔脫貧致富的故事。

每逢六月小暑前後，附近幾個村落都要舉行祭祀，龍舟賽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事，伏龍村已經連續四十八年被評為「飛龍」，村裏飼養的黃鱔更是遠近聞名的稀罕貨。

提到黃鱔，男人們大都露出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容，女人們要麼臊得不說話，要麼啐一口走開。

黃鱔的品質和龍舟賽撇不開關係。

黃仙嬤說，「河水有靈，被評為飛龍的村子才有資格接受河神的饋贈。」

但有一條禁忌：女人不能登舟。

這是她傳授養黃鱔的法子時定下的。

四十多年裏沒人敢違背，但我偏偏被蠱惑了。

「遭瘟的東西，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我被拽著頭發從龍舟上拖下來，我爹順手抄起艉艙上的船槳，不由分說地打在我身上。

「我叫你上船！我叫你跑！個狗日的玩意兒！你看我打不死你！」

他邊打邊罵，猶嫌不解氣，就用沾滿黑泥的拖鞋來來回回地碾我的臉。

「要是賽龍舟出了問題，你看我怎麼弄死你！」

弟弟在一旁拍著手笑。

「哦哦！弄死這個狗日的！弄死這個狗日的！」弟弟穿著新縫製的小衫，聲音歡快極了，要不是嫌棄淤泥地太臟，恨不得自己來踩上一腳。

爹打得更加起勁。

打到後麵，他沒了力氣，才氣喘籲籲地把槳扔下，轉頭看向弟弟。

「阿仔，肚子餓了嗎？今晚想吃什麼？爹給你做！」

「我不要吃你做的！我要吃肯德基。」

「好！我兒子就是有主見，我們吃肯德基！」

我陷在黑臭的淤泥裏，聽到父子倆歡歡喜喜地說笑著離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有力氣爬起來。

龍舟館已經被我爹上了鎖，我打了個寒戰，恐懼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就在剛剛，我跟在爹和弟弟後麵，偷偷溜進了龍舟館。

我爹是村長，手上有龍舟館的鑰匙，還有幾天就是六月祭，他想帶弟弟摸一摸龍頭，把第一份福氣搶下來。

龍舟被擺在台子上，足足有二十多米長，確認我爹離開後，我才壯著膽子湊近龍舟，但不知怎麼的，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船頭的龍船鼓吸引。

鼓身是紅豔豔的朱漆，上麵鑲了金燦燦的裝飾，那紅色和金色都太亮眼，我咽了口口水，目露癡迷。

等回過神時，我已經爬上龍舟，站到了龍船鼓前麵，微微泛黃的鼓麵上有三個斜著排列的小黑點，形狀很是獨特。

咚——

咚咚——

寂靜的屋子裏，驟然響起兩道鼓聲。

我的心臟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不是我敲的，哪來的鼓聲？！

聲音驚動了沒走遠的我爹，我被一路拖行到外麵。

挨打時，我的眼前不斷閃過鼓麵上的三個黑點，那黑點的位置，分明和妹妹背上的痣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