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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殘落夏日殘落
東方拾月

第1章

男朋友車禍後右腿無力行走,後續康複治療費用需要四五十萬。

而我們所有的存款加起來也不過五萬。

為了他能重新站起來,我開始沒日沒夜地賣房子和跑代駕,身邊的人勸我小心過勞猝死。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一輛勞斯萊斯的別墅區代駕。

抬眼之間,卻看到本應拄著拐杖的男朋友,拿著勞斯萊斯的鑰匙站在我的麵前。

1。

“今天這康複效果這麼明顯都能站起來了,林有聲?”

我瞥了一眼裝修的金碧輝煌的別墅,右手死死篡著自己的衣角,來回磨圈。

明明烈日當空,身上還穿著19。9元的防曬服,卻心如冰窖。

這種地方,我隻在霸總的偶像劇裏麵看過。

但我從來不是霸總裏的灰姑娘。

“不是,卿卿,你聽我解釋,我也是剛剛才發現我可以站起來了·····”

他顯然有些錯愕了。

“我上午去做了康複·····”

“這····是朋友家。”

麵對我的突如其來,林有聲小心翼翼地伸手勾了勾我的小拇指。

這是他慣用的道歉手段,在今天之前從未失效過。

但此刻,我用盡全身力氣打開他的手。

他西裝筆挺的穿著我叫不出中文名字卻在電視上常看到的奢侈品牌。

相比於99元三件的T恤衫,這些似乎更符合他高貴的少爺氣質。

我垂下眼簾,低頭看見小程序上康複治療中心頁麵上午閉館的消息。

我咧嘴一撇,連揭穿他謊言的興致都沒有了。

我低頭按了按雙側的太陽穴,深呼吸一口氣,故作鎮靜地問道:“林有聲,這玩的是哪一出啊?”

“裝成落魄殘疾少年在我身邊,地鐵公交能到的地方絕不打車·····實際上卻是隨手一輛車都是勞斯萊斯的闊少爺。”

我嘴唇顫動,滿眼憤怒地看著眼前這個最佳男演員。

來回在他的身邊來回轉了幾圈,冷蔑地嘲笑起來:

“你真的拿我夏卿卿當傻子一樣的耍啊····”

“看我這樣拚死拚活為你籌醫藥費,很帶勁是嗎?”

“勞斯萊斯,我這輩子可能都摸不到的車····”

手機提示一響,打開一看,是昨晚下單的新拐杖到了。

我冷笑一聲,隨手點擊了拒收。

我呸,不要侮辱了拐杖的尊嚴。

因為豪車的代駕平台費用很高,是急單還有加急費200塊。

我以0。1秒的速度搶到了這潑天的“小費”。

隻是,令我沒想到,這加急小費竟是出自我這個“貧寒”的殘疾男朋友。

這半年來,林有聲總是喃喃自語:

“我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才遇到對我這麼好的你。“

“沒有人比你更愛我了。”

他說過,他是“孤兒”,從小沒有得到過父母的愛。

他這些喃喃自語讓我一度歡喜我也可以擁有雙向奔赴的愛情了。

隻是如今回過頭來看,沒有誰會像我這麼蠢吧,為了能盡快湊齊他的康複治療費用,39度的酷暑踩著共享單車來代駕。

“我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為了快點籌錢,我放棄自己喜歡的攝影,跑來賣房子·····”

“我這麼拚命,隻是為了你能早點站起來,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比你自己都希望你能早點站起來·····不是嗎?”

我質問的聲音逐漸哽咽起來,眼眶泛起了微紅,酸脹感席卷了整個頭部。

林有聲平靜的臉上,眼底閃過一絲愧疚,略微輕點了幾下頭。

這半年來,他看著我省吃儉用,為他掏心掏肺。

在那沒有窗戶的地下一居室內,我每天扶著他上衛生間,生怕他摔倒,花了那張帥氣的臉。

上班出門之前給他準備好當天的飯菜。

而自己每天都是鹹菜饅頭在看房的路上將就著過。

就連大姨媽來了,買的衛生棉都越來越便宜了。

而為了緩解他的焦慮,遊戲充值5000眼睛都不帶眨的。

2。

原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早就設定好的遊戲模式,充其量我當了他遊戲的主角。

他猶如一隻獵鷹,看著自己麾下的獵物,冷眼旁觀。

“100萬夠不夠,算是補償。”

林有聲摳著自己的手指,眼眸深邃的閃過內疚,他該意識到了自己的謊言是圓不回來的了。

而我也不再會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話。

“100萬可以買你一條腿嗎?”我抬眼冷漠地問道。

林有聲身體微微一顫,神情哀傷又摻雜著莫名的悔恨。

別墅客廳的冷氣愈發的強烈了起來,吹的我不禁在酷暑的天氣打了一個寒顫。

院子裏聒噪的蟬鳴夾雜了輕快的步伐傳了過來。

傾入耳朵裏的是一句嬌嗔地女聲:“有聲,代駕來了沒啊?酒會要遲到了。”

這一聲打破了,我和林有聲麵麵相覷僵持在門口的沉寂。

微微側頭,我看見一位穿著全身“LV”符號的衣服緩緩朝著門口走過來。

“LV”是我唯一能叫的出名字的奢侈品。

他還沒出車禍的時候,有一次我們路過LV店。

透過櫥窗,我看到打折後標價8000塊的包包,林有聲徑直拉走我。

“太貴了,都是包,一樣的用,不要相信這些名牌,一點用都沒。”

他說的輕快且愜意。

他不知道,每個女孩都想有個名牌包包吧!

林有聲慌亂地看了女生一眼,上前趕緊阻攔:“你在屋裏等我就行了,外麵熱,乖,進去吧。”

嗬嗬,合著我在外麵活該曝曬是吧!

正午的陽光將我的影子拉的很短,就像與林有聲的距離越來越遠一樣。

女生俏皮地探了探頭,似乎要看個究竟。

她靈活一轉身,繞過林有聲,麵露微笑地盯著我,一雙好看的丹鳳眼上紫色的眼影閃閃發光。

眼神中透露著一點輕蔑,哦,對了,貌似還有幾分熟悉的味道。

“有聲,這位是····”她瞥眼看向林有聲。

氛圍一度陷入了沉默,見沒有聲音。

她緊蹙了眉頭,憋著嘴巴吧唧了兩聲。

後退了幾步,手很自然地搭上林有聲的手臂,柔弱地靠在他的身上。

另一隻手拉了拉自己一身的名牌,名牌下的曲線凹凸有致,脖子以下分明的鎖骨愈發的誘人。

更加炸眼的還有那鎖骨上方的一抹紅。

“這件衣服可真是合我的身,謝謝你還記得我的size。”

她甜甜一笑,踮起腳尖,猝不及防觸碰了林有聲的側臉。

林有聲瞬間不安的眼神落到我的身上。

我抿了抿嘴唇,輕微側過臉,共享單車的汗水打濕了鬢角的頭發,貼在臉上,難受的狠。

即便我再傻,也不會看不出這兩個人的關係吧。

我不僅是林少爺微服私訪的乞丐甲,還是闊少愛情生活裏的添加劑。

真的倒黴透了!

看著這對炸眼的人,腦袋瓜子一陣一陣疼,我轉身準備走。

卻被女孩叫住,她拿過林有聲掌心裏的鑰匙,舉起來輕蔑地語氣道:“你····會開勞斯萊斯嗎?”

我凝視著她那高傲輕佻的模樣,一陣惡心湧上心頭。

此仇不報,不如回家賣饅頭。

我快速伸手搶過鑰匙,坐到駕駛座上,幸虧來之前上網科普了一下。

林有聲還想說著什麼,被女孩拖拉著做到了後座上。

油門一踩,他們一個後傾,女孩尖叫了一聲。

3。

破口大罵:“你會不會開,我要投訴你。”

“落落,算了。”林有聲倒是為我說了情。

一不小心,我直接追尾了前麵的一輛車。

女孩直接跳了起來:“你到底會不會開車?”

林有聲倒是顯得很平靜,總是拉著她的衣角。

我把鑰匙扔向後座,打開門,直接下車。

“喂,她怎麼走了?林有聲,這就是你交往的那個貧民窟女朋友嗎?什麼德行啊。”

女孩刺耳的聲音,不自覺讓我停下了腳步。

我轉過頭注視著她,大概二十秒後,終於確認。

她就是隔壁美院讓人眾星捧月,家境優渥,畢業那年就辦過自己個人畫展的斯落落。

但我們之間並不愉快!

大學的時候有一年的攝影比賽,我是冠軍,她是亞軍。

在領獎的時候,她拌了我一腳,直接讓我在領獎台上摔倒當眾出醜。

所以,我從不認為她是我看的這般柔弱的模樣。

斯落落見我的神色有些黯然,故作提高嗓音,挽著林有聲:

“有聲,當時我隻是小小抱怨了一下,她搶了我的冠軍,很討厭。“

“好像那次比賽之後她就再也沒參加過任何比賽了。”

斯落落抬高下巴:“我隻是隨口一說,你居然就把曾經的攝影冠軍夏卿卿耍的團團轉。”

對,從那次冠軍之後,我為了能賺錢與他有個家,早就與最初的夢想背道而馳。

而林有聲從來沒有說過,放棄夢想是一件可惜的事情。

垂在烈日裏的雙手緊握著拳頭,風吹的臉上呼呼焦熱。

普通人的夢想,感情,在這群人的眼裏被踐踏的一敗塗地,就如路邊礙眼的雜草。

斯落落見我在烈日裏瑟瑟發抖的模樣似乎有些癲狂,她開口吼道:

“他是不是跟你說沒有腿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我緊蹙著眉頭,心微涼。

眼前的女人卻笑彎了腰。

“因為我跟他說過,你那不清不楚的哥哥還是前任的來著,叫蘇銘,就是因為車禍腿斷了,最後跳樓自殺了。”

“隻要他一直裝殘疾,你一定會不離不棄。”

“夏卿卿,我贏麻了。”

話音剛落下,燥熱的空氣夾雜著汽車尾氣的味道,撲麵而來,一陣惡心。

“喂喂,別浪費時間了,你們全責,別以為開勞斯萊斯就了不起了。”

被追尾的司機師傅甩著額頭的汗,不耐煩地催促著。

“是她追的,你找她啊。”斯落落指著我,趾高氣昂。

“喂,姐們,這都能忍?來,頭盔借你。”路邊的送外賣的小哥不知何時駐足在身邊,脫下自己的頭盔。

此時不報仇,當老娘是軟柿子。

我接過頭盔,朝著林有聲瘋狂地砸過去,感覺心臟都比平時跳得更快了。

“他媽的,這麼喜歡裝是吧?裝窮?裝殘疾?喜歡在人的傷口上撒鹽是吧?”

“你活該沒人疼,沒人愛,有人生,沒人養。”

“我今天就替天行道,讓你暴屍野外。”

跟林有生在一起的這一年,我們是有過互訴衷腸的,不管是真還是假。

他說他是個“孤兒”至於是不是真的生物學上死了爹媽,不知道。

我知道,他永遠無法釋懷,自己沒有體驗過來自家人的愛。

此刻,這些惡語相加都成了我最大的匕首。

沒等倆人做出反應,我又抬起腳狠狠踹了林有聲一腿,他一個膝蓋當即跪地。

烈日下,我大口得喘著氣,感覺呼吸急促,腦袋有些缺氧。

4。

誰都不能提蘇銘,他是我至今無法釋懷的逆鱗。

直到斯落落將我推開,被追尾的司機拉住還欲要動手的我,焦急大喊著:“女俠,女俠,我不要賠償了,你們別打了,出人命可不關我的事情。”

盡管如此,林有聲沒有還手,他的頭上冒出了一絲絲的血跡。

斯落落攙扶著他,心疼又急躁地問:“有聲,這個女的簡直瘋掉了,你怎麼樣?我要打110抓她。”

“不給她送進去,我就不叫斯落落。”

斯落落剛拿出手機,被林有聲一手打掉,手機掉在了地上,屏碎了。

“落落,不要,我沒事。”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痛苦。

“是我對不起她在前。”

他走到我的麵前,抬手擦了擦額前的血絲。

顫顫微微遞過來一張卡:“密碼是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天,100萬你拿走吧,對不起。”

我冷笑一聲,看向他的眼神第一次隻剩下恨意和滿眼的鄙視。

“別瘸著了,死了更直接。”

我從他的指縫中抽走了那張卡,冷笑一聲,拾起地上的頭盔,轉身離開。

外賣小哥給我豎起了一個大大的讚,揚長而去。

卡裏是有100萬,就像很早就準備好的一樣。

我辭去了賣房子的工作,也不再幹代駕了。

回到我跟林有聲一起住的20平的地下一居室,談了一年,到處可見的小情侶信物還是有的,到底刺眼,索性我全部扔進了垃圾桶裏。

一年前,對忽然闖進我生活的林有聲,不是沒有防備,但是他真的對我太好了,長得又帥,我還是庸俗了。

後來出了車禍,一時間我就更加分不清那是對蘇銘的愧疚還是對林有聲的愛情。

隻剩下執著瘋狂地想要他重新站起來。

好像這樣,那些過去日子裏的夢魘才會慢慢減輕。

我聽著二手電扇嘎吱嘎吱轉起來的吱呀吱呀的聲音,兩眼無光地盯著泛著牆皮的天花板。

這種沒日沒夜折壽的日子該結束了。

我緩緩閉上眼睛,夾雜著頭頂上的汗,昏昏睡了過去。

夢裏我又看到了,那滿是被鮮血染紅,被警戎線圍起來的蘇銘。

他就安靜地躺在那裏,沒有一絲氣息,也沒有溫度,嘴角似乎還掛著蒼白的微笑。

那微笑就如他站在我的麵前,舉起手:“夏卿卿,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不用怕。”

騙子,大騙子,他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那年春天,陽光正好,他把自己留在了最好的二十歲。

而我也將自己困在了那個春日。

門外有嘻嘻碎碎的聲音,想必又是平日裏的老鼠兄弟們來造訪了。

我拿起平日跟林有聲一起抓老鼠的夾子走到門邊。

卻見著一個包裹嚴實的人蹲在門口的垃圾桶找著什麼。

“啊,你是誰?”

他停下手裏的翻找,緩緩抬起雙眼,就那雙眼睛,我就知道他是林有聲。

他手上拿著剛從垃圾堆裏翻出來的戒指。

“我來拿點東西就走。”林有聲的聲音有些喑啞。

他把戒指在衣角擦了擦,然後塞進了口袋裏。

我冷笑一聲:“這些不值錢的東西,林少爺也看得上啊?”

他低下了頭,看不清他的情緒,落寞的聲音傳到了耳邊。

“卿卿,我知道我是錯了,但我喜歡你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是真心的,我不想錯過你。”

我揮了揮手,不禁嘲笑了一聲,一個小時前,那諷刺的畫麵是當我失憶了嗎?

“可不是真心騙我, 我也應該感謝你們沒有在車上讓我看你們現場直播。”

“不是,你誤會了,我跟落落是清白的。”

“你啊,太自以為是了,不僅單純的認為我傻,還認為我瞎。”

那脖子上的吻痕是當我傻缺嗎?是個成年人都知道那是怎麼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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