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別墅內有一座小花園,是我為數不多可以自由活動的場地。
看管我的傭人,換成一個新來的姑娘,樸實中帶些憨厚。
我蹲在花叢中修剪茂盛的綠葉,她幫我遞工具。
燒麥跑過來偷偷舔舐我的腳背,卻不知道,哈出的熱氣一早暴露了它。
我摘下一朵黃色的花瓣,放在它濕漉漉的鼻尖。
它眼神聚攏,猛盯鼻頭,模樣逗樂了我。
燒麥是隻金毛,今年三歲。
是宋衍年送我的結婚禮物。
很可愛,很粘人。
燒麥今天異常活躍,仰著脖子瞧個不停。
可能受隔壁熱鬧氣氛的影響。
他家有女出嫁。
我提出請求,帶燒麥去隔壁湊熱鬧。
傭人姑娘連忙擺手,牢記囑托,不敢放我單獨出門。
我端起燒麥濕漉漉的狗眼,委屈又無辜的搓搓手。
她答應了,卻一定要跟在我身邊。
這是我被囚禁後,第一次沒有宋衍年的陪同下,走出別墅的大門。
燒麥被我訓練得很聽話,隻要給個指示,撒開手便會狂奔而去。
身旁的姑娘一看就很好騙,逃離這裏難度不大。
可我拽著繩子的手僵住了。
我要是跑了,以宋衍年的脾性,肯定不會輕饒了她。
父母早亡,孤兒院長大的我,除了這兒還能去哪。
我愣神的功夫,燒麥擠進了人群中。
中式婚禮裝點的環境,古樸中帶著優雅的意境,還有一群穿中式長袍的鑼鼓隊。
讓我忍不住想起跟宋衍年的婚姻,至今沒有舉辦婚禮。
新娘著大紅秀禾服,被背出門。
身側的金鑼擦著我的耳畔響起,一聲接著一聲。
一股莫名的寒意湧上我的背脊,瞬時汗毛倒豎,手指莫名劇烈蜷縮起來,手心冒出細密的汗水,連周身都止不住地戰栗。
傭人姑娘察覺到我的異常,一遍遍呼喊我。
我隻覺得聲音像從悠遠的方向傳來,還未到我耳畔,已被夏日的蟬鳴衝散。
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而沉重,牙齒控製不住地打顫。
我的手掌在身側徒勞地掙紮,奮力想抓住些什麼,卻心慌得沒有一絲力氣,腳步虛浮得像是踩在雲朵上,無措得向後倒去。
喪失意識的一瞬,我感受到背後有雙手掌,撐起我破敗的身子。
渾濁的目光滲透進光亮,我好像看到了宋衍年。
5.
黑夜中,我奔跑在破敗的泥地上,無數的野獸亮著獠牙,在身後追趕,嘶吼聲響徹天際,要將我撕成碎片。
我無助地哭喊呼救,哪怕喉嚨滲出鐵鏽味,腳底被碎石紮的血肉模糊,也不敢停下片刻。
直到前方出現一道光,我心底燃起希望之火。
身後卻響起陣陣刺耳的敲鑼聲,越來越多的野獸從四麵八方向我湧來。
我觸手可及的光亮,被野獸身軀遮擋,心中的火苗完全消亡。
睜開眼時,我尚未從巨大的衝擊中緩神,一時分不清夢境現實。
尖叫著,揮舞手臂阻擋一切向我靠近,企圖觸碰我的生物。
直到手指刺破肌膚,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傳入耳蝸。
死寂如藤蔓般,爬完整個房間,周遭安靜的可怕。
我打了宋衍年一巴掌,還在他脖頸間留下幾道深深的血痕。
宋衍年靜靜的站在那裏,身姿筆挺,神色平淡。
冷白的燈光照在他那張雕塑般的臉上,挺直的鼻子在光線下顯得更加硬朗,卻透著不寒而栗的森冷。
對上他視線的瞬間,我下意識抖了一下。
將自己縮成一團,躲在床角,不發一言。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樣東西,不緊不慢走向我。
記憶中被折磨的片段,在眼前閃過。
柔順的被子被男人掀開,冷白中透著微涼的手掌扣在我腳腕上,一把拖近他身側。
修長的指尖在腳腕凸起的傷疤上緩慢摩擦,每一下都讓我震寒。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用力蹬開他的束縛,一腳踹在他腰窩位置。
男人身形沒有絲毫顫動,我倒是被餘力衝擊地往後倒去。
宋衍年擒住我在空中揮舞的雙手,神色算不上高興,眉間溝壑重重
「別動!」
我垂下眼,任由他捏著我的指尖,修剪撓傷他的作案工具。
宋衍年低著頭,燈光打在他如蝴蝶振翅般翩躚的羽睫上,留下一片昏暗的倒影。
他手背上有排細小整齊的牙印,傷口不淺,出血了。
許是察覺到我的目光,宋衍年輕輕笑出聲,「問就是狗咬的。」
視線上移,我清晰地瞧見他腦頂茂密的發旋,以及其中一根十分紮眼的白發。
宋衍年才二十八歲,歲月留下的痕跡屬實快了些。
我很久沒靜距離觀察過他,從那件事後,我兩之間像是架起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連平心靜氣的對話都成了奢望。
他動作很輕,熟練地不像第一次,專注的模樣一下子將我拉回塵封的記憶。
宋衍年以前的性格跟如今大不一樣,就是有人說他被奪舍,我都相信。
高中三年我們同級不同班。
我在衝刺重點大學的強化班,他在砸錢就能進的特等班。
性格臭屁又張揚,卻偏偏長了張完美的臉,就像是古希臘最負盛名雕刻家的精心之作。
他知道自己的長處,也懂得利用自身的優點。
學校論壇表白牆上,他的名字高居不下。
我從沒想過會跟他這樣的天之驕子扯上關係。
老天卻偏偏開了個玩笑,讓我跟宋衍年產生羈絆,流連數個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