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樓下有人怒吼。
下腹處傳來微微抽痛的感覺,一股暖流從腿間流下來。
我打了南霽的電話,沒打通。隻好打了婆婆的。
“媽,我羊水破了。”
躺在醫院的手術台上,我任由冰冷的器械在我的體內攪來攪去,和世界有一種割裂開的錯覺。
好像我不是我,而是某個俯視著自己的醜狀的眼睛,沒有感覺,也沒有情緒。
護士把孩子報到我麵前來,是個女孩。
我看著那個醜醜的紅色肉團子,有一種恍惚的錯覺。
我一向是喜歡孩子的,可我有一瞬覺得那是一個奪走我幸福的怪物。
我直到從手術房裏出來才看到南霽匆匆趕來的身影。
“月月......“他神色複雜地看著我。
“是個女孩啊。”婆婆略帶嫌棄的看著我,拉拉南霽,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麼。
南霽的眉頭皺了起來,並沒回複,過來坐在我床邊,給我打開媽媽拿來的土雞湯。
“多喝點,快養好身子,再生一個男娃娃。”婆婆看著南霽一口一口的喂我雞湯,忽然開口說道。
我看向媽媽,媽媽隻是讚同的點點頭。
“親家母,還是得有個男孩好養老,你這也是為他們小兩口考慮的周全。”
“再說男孩有個姐姐也是好事,”她轉過頭來,似是安慰我“姐姐懂事的早能照顧弟弟,而且以後也能幫你分擔給兒子找媳婦的辛苦啊。”
她好像忘了我也是姐姐。
我在心裏苦笑。
護士說,我八個月生下來這團肉球有先天哮喘。
婆婆看著我嫌棄的眼神更盛了,隨口取名:“這孩子就叫南生算了。好生好養點。”
我的孩子取名叫南生。
南生,男生。這不像是個女孩的名字。
“媽媽,這名字我們來起吧,畢竟都跟了他們家姓了。”我看向媽媽。媽媽卻笑著說都一樣。
她說婆婆取的名字挺好的,好生好養,正符合對女兒的期待。
媽媽不愛管太多我的事了,她私下裏來找我,說嫁過去了就順著南霽家裏來。
“別那麼多講究了,南霽是你這樣的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這樣的老公。”
我總覺的婆婆和南霽在商量什麼。
但直到我回家那天才知道他們到底在計劃著什麼。
“這是我表妹。”南霽神色略顯不自然。
“她的老公出國去了,一個孕婦自己在家不方便。”
她不認識我,可我認識她的。
原來她的頭像用的是自己的照片。
3.
“正好你有經驗,就叫她過來咱們家一起住了。”自我生產那天,婆婆是第一次這麼開心。
“都是女人,互相幫助一下。”
“如果......”南霽看著我,有些猶豫。
“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就在小區裏給白梅租個房子住。”
原來她叫白梅。
坐在桌邊的女人低著頭拉拉南霽,顯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沒關係南哥哥,齊姐還沒出月子呢,我沒關係的。”
“有什麼不樂意!”婆婆嗔怪一聲,過來拉我的手,“月月是個熱心腸,才不會不樂意,是吧月月?”
看著他們的樣子,我竟覺得我自己才像個真正的外人。
一瞬間好像有什麼在我心裏破土,發芽。
“我不同意”我衝口而出。
“讓她該去哪去哪,這是我家,打擾到孩子怎麼辦?”
我看到婆婆的臉色變了變,這事我第一次肉眼看到人的臉變綠。
說真的,有點好笑。
南霽看我婆婆的臉色不對,連忙拉住:“媽,本來叫白梅來家裏也是咱們理虧,月月不願意就算了。”
他看向白梅:“吃完飯就走吧,我現在去給你看這個小區出租的房子。”
白梅弱弱的答應了一句,收獲了婆婆憐愛的目光。
她不樂意的哼了一聲,給白梅出頭:“也不知道支持丈夫,真是嬌生慣養出來的小公主。”
支持什麼,支持他納二房嗎?我差點笑出聲來。
自從我生過孩子,就感覺情緒好像被剝離開一樣,總是以俯視角看著自己的處境。
我知道,我的精神狀態已經不太對勁了。
我得從這泥沼一樣的地方脫身出去。
晚上,給孩子喂過了奶,我走到客廳看著那盆玫瑰花。
“南霽。”我叫他。
“這玫瑰快枯了,再弄一盆來吧。”
南霽應了一聲,繼續看手機。
我拿來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把玫瑰剪下來,找了個小瓶子插進去。
“哦對了。”南霽道,“辛苦你以後要自己帶孩子了。我表妹從小身子不好,我媽怕她有長短,去照顧她了。”
我沒回話。
玫瑰幹了,泡在水裏的話,能再多活幾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