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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大理寺卿再嫁大理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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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次探獄(下)

“女兒自然有法子。”錦初微抬起頭,言簡意賅道,“是南姐幫得忙。”

司馬南是先帝幺女,也是天子胞妹。

世人皆知長公主不戀權勢、無心朝政,平生摯愛唯有兩件事:頭一件是溜貓逗狗,三川城上至皇宮貴戚、下至三教九流就沒有她不識之人;另一件便是錦初的父親葉長清,當年的狀元郎驚才絕豔,瑤台一眼噬了長公主的心。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終成憾事。

雖然天子另放恩旨,賜了高門才子尚主。到底曾經滄海難為水,沒過多久倔強的長公主便主動和離了。

天子拗她不過,給安了個國子監監臣的閑職,憑她做個富貴閑人至今。

算起來,司馬南也是錦初當監生時的師長,兩人惡趣味相投,一見成了忘年之交。後來司馬南知道錦初是葉長清的女兒,更是愛屋及烏,將對葉長清的一片癡心都用在了錦初身上。

此番若不是錦初及時將消息遞出,請手眼通天的司馬南幫忙,恐怕也難如此快再見到父親。

錦初也知道父親素有傲骨,平生未受過這樣的挫難,不肯自己卑顏屈膝,更不願跟南姐多有牽扯。

她於是悶聲接過碗,又倒了碗水遞過去,徑自輕道,“南姐信上說,有一批朝廷賑災的糧餉經了您的手,卻在路上不見了,您是因此受審。”

葉長清餘怒未消,沉聲道,“朝堂之事,莫要多言。”

“父親從來克己奉公,不該受這牢獄之苦。究竟怎麼回事,您告訴我實話!”錦初道,“不然女兒著急,真不知道要做出什麼事來。”

她情急之下,喘著氣,胸口幾起幾伏。

世人皆知太府寺卿心誌高潔,剛直不阿。當年婉拒長公主,也不是不慕佳人,而是心懷天下,表達此生不戀富貴的決絕。他既肯舍了一己私欲,一心隻做個孤臣。天子於是也就放心拔擢,讓他掌一國之金帛財帑。

他為官十數載,為民生社稷殫精竭慮,上對得起蒼天,下得起百姓。所謂兩袖清風,是葉長清一生的寫照。這樣一個執著得有些迂腐之人,怎可能無緣無故貪了賑災之銀?

“糧餉的確是太府寺簽發的,河東百姓終究未得及時救護,都是為父的……過錯。”葉長清自心裏歎了一聲,接過水,艱澀說道,“為父此生最虧欠的是你母親和你,如今怕是沒有機會補救了。”

錦初不喜父親這樣頹喪的語氣,她也不信父親會中飽私囊。她又看一眼天色,猜想父親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不會是沒有因由的。

她靈光乍現,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太子哥哥。

大晉重士重文,天子愛慕葉長清的才學,欽定他為太子太傅。葉長清身為太子之師,不僅悉心輔導太子成材,更是桃李如眾,培育了不少世族子弟,她的夫君沈誠便是其中翹楚。

莫非此事歸咎於黨爭?

錦初從來見微知著,微微思量,父親落到今日境地仍三緘其口,沈誠這段時間的異常忙碌,引著她忽然生出這個模糊而又清晰的預感。

錦初深知時間緊迫,盯著父親,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太子能幫您嗎?”

葉長清一怔,警覺地朝門口望去,斬釘截鐵地打斷道,“此事與太子殿下無關,微微不可妄言。太府寺之禍由為父一人擔責,不必牽累他人。”

他落獄以前,太子已被禁足東宮。這前後的秩序,倒像是被有心之人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太子鋒芒畢露,早有了自己的政見,和天子未必是一個路數,大多數時候二人是南轅北轍的。更不用提,朝中還有一個遇佛殺佛、遇神殺神、正愁無事可立威的天後!

太子尊師,受教於他的師恩,這些想必旁人都看在眼裏。自己與太子的關係是天子授意的開始,而今的局麵卻絕非是天後想要的結果。這些事情,葉長清心裏都清楚得很。

況還有一個軍功赫赫、虎視眈眈的二皇子在側,焉能容忍太子穩坐儲君之位?天後容忍太尉司馬弘扶持二皇子一日日勢大,何嘗不是對太子的忌憚?

河東大疫,天子有心施恩,讓太府寺撥了五十萬兩賑災銀,然而白銀失盜,百姓慘死,惹得天後震怒,自己卻是百口莫辯的。

這幾日在獄中前思後想,河東大疫朝廷尚無計可施,糧餉失盜又詭譎複雜,這裏牽涉的人頭極廣,各中背景又盤根錯節,竟是棘手已極。

他盼著有能人徹查此案,還自己一個清白……譬如大理寺卿陸離便是這樣一個能人,然而他人又為何會無緣無故向自己伸出援手?

他生受了兩日苔刑不敢喊冤,隻因河東郡到底發生了何事、白銀究竟去向何處,這些事情背後是誰的手筆,他都不得而知,也猜不出聖意為何。

既然有人決定對他動刀子,隻要逮著機會,必不會對太子手下留情。此時喊冤會不會觸了天後的逆鱗,讓一切反而變得沒有了轉圜餘地?他心裏不是不害怕的。他怕太子失了聖心,不敢拿女婿的前程和女兒的終身做賭,更恐錦初跟著司馬南莽撞闖禍,所以他隻能咬緊牙關一個字也不說。

大約是喝了藥的緣故,他背上驚出一層薄汗,倒比先前的鬱卒難言覺得痛快了些。

見錦初仍氣鼓鼓瞪著自己,厲聲囑道,“微微,你決計不可私下去尋太子殿下,此去也不必再來探我。凡事與知彰商量而行,為父之事自有計量。”

錦初走出甬道的時候,匆忙間未戴兜帽,兩個眼圈紅紅,可憐兒見的。她謝過楊金,打聽好下次探視的日子,一路出去。

楊金回來向陸離彙報的首尾,便是這樣。

他躲在隔壁聽了半日壁角,未聽父女倆論及一句與案情有關的話……依他多年經驗,若非葉長清老謀深算,此案極可能別有乾坤。

“她哭了?”陸離撚了撚指間的狼毫,頭也不抬得在卷宗寫下批語,片刻又道,“派個牢靠的人,跟去沈府。”

楊金一愣,重點是這?

“還有事?”陸離揚眉。

須臾不忘囑道,“沈家之事每日卯時來報我。”

“遵命,大人。”楊金俯首,將鑰匙畢恭畢敬遞還,出了門一刻也不停得去找牢靠人。

陸離執起鑰匙,粗糲的銅匙上沾染著餘溫,將這死物平染了幾分生氣。

那一日天後詔他入宮,輕描淡寫交辦了河東案,隻教他慢慢查明便是。是他帶著人將葉長清緝捕歸案的,也是他親自下命抄家的。身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理應罪加一等。

人送進大理寺獄,這樣的大案,既要審,哪有不用刑的?用了兩日苔刑,司馬南就遞了條子給他,用當年國子監救命之恩換了一次探視之請。

人情還了便還了,他沒有想到的是,來的竟是錦初。

一別經年,自己外放歸來,她已經嫁人了。嫁得是父親高足,侯府新貴;嫁得郎才女貌,天造地設……他從未料想會在此情此景,再遇錦初。

陸離哂笑一聲,甩筆擱在案上,隨即將鑰匙摜回抽屜,緩步踱至窗邊。

窗外月光如洗,如情人溫柔的眼眸般,凝望著年輕英朗的大理寺卿,照出他心中多年無人知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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