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
周末,下了大半個月的雨停了,天空露出久違的淺藍色。
李淩冬早早起來買了米線回來,坐在沙發上聽著媽媽房間的動靜,她看著牆上的時鐘,計算著時間。到底幾點叫媽媽起床合適,還是先把弟弟弄醒。
進了房間,弟弟睜著眼睛看著她,難得弟弟醒了。
“韜韜。”
“姐,你說殺小三用刀還是用毒藥好?我要是有把AK47就好了。”
李淩冬愣住了,這個問題無法回答。難道弟弟一晚上沒睡都在想這個?
“韜韜,沒有小三。”
“那爸媽為什麼要離婚?”
“我也不知道。”
“離婚了還是能叫他們爸爸媽媽的,也能再見他們。他們隻是不住一起了。”
“你怎麼知道?”
“班上有離婚的孩子,有好幾個。”
“他們開心嗎?”
“和其他同學沒有什麼不同,也會笑的。”
“班上沒人欺負他們?”
“為什麼要欺負他們?”李秉韜問。
是的啊,為什麼,因為父母離婚就會被欺負嗎?她身邊的父母離婚的孩子也沒有被欺負啊,雖然有同學會指指點點。但是他們也一樣生活的挺好。
李淩冬一下子釋然了。成為離婚家庭的孩子並不可怕,但是罪犯呢?這個才是最重要的問題了。身邊有離婚家庭的孩子經驗可以借鑒,但是沒有罪犯的孩子啊。她看的新聞上罪犯的孩子是過的很難的。這個一定要避免。
“你知道爸爸打了媽媽會被判刑嗎?”
“知道,昨天警察說了。”
“爸爸會被判刑啊。關在監獄裏麵。”
“監獄遠嗎?我們可以可以去看他嗎?”
弟弟根本沒get到重點啊。
“爸爸被判刑,我們就成罪犯的孩子了。”
這句話李秉韜聽懂了。罪犯很可怕,罪犯的孩子很丟臉。甚至比他考試不及格都丟臉。
“那怎麼辦啊?”他要哭了。
“我們去求媽媽,不要起訴爸爸,爸爸就不會判刑了。”
李秉韜掀開被子就要去求媽媽。被李淩冬拉住了,“你穿好衣服洗完臉,再去叫媽媽起床。你什麼都不要說,一會聽我指揮。”
李淩冬不希望父母離婚。更不希望爸爸被判刑。她前16年的生活很幸福,雖然缺少了一些爸爸的參與,但是有弟弟和媽媽。這一周之內翻天覆地的變化讓她措手不及。
她憑著僅有的一點生活經驗在努力維護這個家的完整,她真的很努力。她從看到離婚冷靜期的憑證那一瞬間就從一個青春期叛逆的女孩,成長成為了一個大女孩。
李秉韜進去媽媽房間的時候,譚琍敏還在睡,昨晚雖然吃了止疼藥,但是她還是很晚才睡著。不是身體上都疼,是那種靈魂上的疼,撕扯蔓延在她的全身,甚至它們在外溢,充斥滿了整個屋子,哪怕她閉著眼睛,那種壓迫感卻清晰的很。
自己被打了,他們從談戀愛到現在二十多年了,結婚十七年,給他生了兩個孩子,雖然現在她已經不愛李董淮了,但是從他眼裏看到那種決絕的狠,那種要殺人的眼神。她還是很難過,但是不害怕甚至有一絲竊喜。有這個家暴的證據,她在離婚中可以占優勢。
睡的晚了,起的也晚,醫院查房沒有見到她。還給她打了電話,讓她回來,今天還有輸液。
兒子進來的時候,她正在閉目假寐。兒子在親她的臉。
“媽媽。”
“寶貝,早啊。”她叫兩個孩子都是寶貝。
“媽媽,爸爸會被關監獄嗎?”李秉韜還是不會委婉的處理事情,他才8歲,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
“韜韜。”李淩冬在門口叫他,弟弟把她的計劃打亂了。“我煮米線,你們吃嗎?”
前奏還沒有鋪墊好,弟弟就直接來了高潮。她要想辦法。
“你爸爸不會有事,不會被判刑的。”譚琍敏安慰著兒子,也安慰著女兒。
她想了一夜,隨著年齡的增長,就會漸漸明白,年齡帶給他們的是通透,所以很多事到最後不是真的解決了,而是算了。成年人的妥協一半是理解,一半是算了。
當人性醜陋的擺在自己麵前時,真的還是很受傷,有人笨到擦幹淚繼續愛你,有人精明到權衡利弊後放棄你,還有人則是將就。
始於心甘情願,終於願賭服輸
早上譚琍敏先去了醫院,周末主治醫生不上班,隻是繼續輸液。聽到媽媽的承諾,兩個孩子都不那麼緊張了。李秉韜執意拿著作業去醫院做,也不願意一個人在家。
中午母子三人去了警局。昨天辦案的民警不在,換了人接待他們。
一夜沒有休息好,也沒有洗漱,李董淮顯得很狼狽,胡子也長出來了。他看到譚琍敏的眼神依然狠厲。這一切都要怪她要離婚。他心裏甚至在責怪譚琍敏不早上來,非要過了中午才來。
他無視了譚琍敏依然腫脹的眼眶和頭上包裹的紗布。他也想不起來,譚琍敏還在住院。但是他知道自己需要管理好自己的情緒和表情。
昨晚進來就被安排看了教育片《家暴的危害》,後來還有書。他還以為最後要寫學習心得呢。
後來也沒有人管他了,隻是說今晚不能回家了,等明天女方來調解。如果不調解,就看女方的傷情,直接進入拘留或者上訴的流程了。
他篤定譚琍敏不會起訴,因為他們還有孩子,她愛孩子,她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成為罪犯的孩子。
兩個孩子一左一右的坐在譚琍敏兩側。都緊緊的抱著媽媽的手臂。
警察先安慰了譚琍敏,告訴譚琍敏已經教育過李董淮了。家暴是不行的,這個是犯罪,又教育了一遍李董淮,最後問“雙方打算怎麼處理?你們說說。”
兩個孩子又緊張了,他們抬頭看著媽媽。譚琍敏感覺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了。她成了這場博弈中擁有決定權的人。很厲害吧,但是代價也很大。她願意放棄這個權利,隻想擁有一段平靜的婚姻。
“我不起訴,算了。”她眼睛盯著桌子警察同誌帽子上的警徽。
譚琍敏閉上眼睛,淚水滑落。不甘,委屈,憤怒,傷心,不知道用哪個詞語可以形容她現在的心情。
但是她明白一點。就像6年前一樣。
“誰也幫不我,隻有自己幫自己。”所有的心酸與不甘最後都隻能自己笑著接受。
太艱難的時候就不要總想著詩與遠方,隻有平安的過了今天,再平安的度過每一個今天。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猝不及防,有的事根本不值得自己去浪費情緒。就像當初被李桂芝打一樣,那就是一坨屎,她不願意把它攪得更稀,到無法收拾。
她要迅速的把現在這件事情解決掉,再乘熱打鐵進行她的下一個步驟。
女兒晚上還要去學校,譚琍敏感謝了警察的辛苦。收好了李董淮的保證書,耳朵裏嗡嗡作響,她知道李董淮再說著什麼,她又開始了她的“特異功能”,關閉了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