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藥線索
聽清淺問話,萬俟掌櫃也斂了幾分戲謔,點頭。
“有!你打聽的無色無味、慢慢腐蝕人體的毒有三種,隻是不知道你問的是哪一種。”
“這麼多?是哪三種?”
“一種名為夢死,能得此名,是因為中毒之人大都是在熟睡中心臟驟停而死;第二種名為沸血,中此毒者最忌多動多怒,因為毒深到一定程度,便會在此人劇烈活動、血脈膨張時內臟血管爆裂而亡;第三種不知……”
“不知?”清淺插話。
萬俟掌櫃瞥了她一眼,從袖內拿出幾張紙遞給清淺。
“是名字叫不知,表症像是惹了風寒,看起來就是風寒不治而亡,所以幾乎不被人察覺,死得合情合理,神不知鬼不覺。這是這三種毒的配方,拿去吧!”
清淺接過配方,一張一張翻看,心頭不住的思量,追查一種毒便已如大海撈針,三種……實在有些無從查起,不過聽萬俟掌櫃介紹三種毒的毒發過程,似乎第二種毒沸血更適合下給父親這樣的武人,可是也不排除第三種,因為父親死前有沒有風寒之症,眼下也不得而知……
清淺漸漸蹙起眉頭,一遍又一遍翻看著三張毒藥配方,極力想要找到蛛絲馬跡。
程煜與萬俟掌櫃對視一眼,張口問道:“申屠衡,你為何要查毒藥?”
清淺的思緒被打斷,忽然意識到此刻還有外人在場,於是舒展開眉頭,應對道:“是臣下的私事,與殿下無關,恕臣下無可奉告。”
“可是聽起來這毒藥挺厲害的,萬一你拿了配方去做壞事,本宮也要擔上隱瞞不報的罪名。”
“殿下不必顧慮,臣下查此毒藥,絕對不會拿來害人,這配方臣下也不會給旁人看,查明一些事情,自會將其銷毀。”
“申屠衡,本宮不是不信你,可是本宮就是有疑,事關何人要你親自去尋江湖勢力查找線索?大理寺、樞密院,隻要你申屠衡一張口,他們誰不會幫你把想知道的東西查個水落石出,可為何你不找捷徑,而是偷偷摸摸的親自暗查,費神費力費錢,本宮怎麼想都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這個長皇子太精明了,實在難對付!
可即便如此,清淺也並不打算將父親的事同此人和盤托出。
“殿下想多了,一點小事而已,何必麻煩大理寺,他們自己的案子都查不完,不必再去添亂。”
“哦?小事嗎?”程煜狐疑地盯著清淺的眼睛,“難道不是見不得人?”
“不是!”
“可與你侯府之人有關?”
“殿下莫要再試探了,衡無話可說,總之,不會傷及皇室利益便是。”
“好,本宮姑且信你,若是有需要本宮幫忙的,你大可以直接張口,隻要不會對大魏不利、不會對皇室不利,本宮倒是可以幫忙。”
清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反問:“殿下說會幫我?”
程煜眨了眨丹鳳眼,給予了肯定的示意。
“殿下為何要幫我?明明我才重傷過你,還是說你有什麼條件?”
“唉。”程煜無奈的重重歎出一口氣,“申屠衡,本宮姓程,我們不是敵人,就算你我二人之前有些誤會,但祖上幾代人的交情擺在那裏,本宮幫你一二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清淺瞥了一眼坐到一旁悠哉飲茶的萬俟掌櫃,又看了看麵色蒼白卻眼神堅定的程煜,心中實在猶豫,這長皇子到底可信否?
見清淺遲疑思量,程煜也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先開口。
“算了,畢竟你我之前誤會一場,信不過本宮也是自然。你不說,本宮便不問,隻是追查白衣女子一事,還要請你多上心。”
“那是自然,此事殿下大可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洗脫侯府嫌疑。”
一旁品茶看戲的萬俟掌櫃忽然開口,“那我的事,也請申屠將軍上上心。”
清淺疑惑,扭頭看向萬俟掌櫃,不明所以地問:“大掌櫃有何事需要我上心?”
萬俟空放下茶盞,向清淺一攤手心,露出一臉奸商的狡猾表情,笑道:“我冒著生命危險給將軍傳遞這麼重要的消息,不給點辛苦錢嗎?還有沉舟收的情報費,沉舟那邊的人說你之前隻付了定金,讓我和你一手消息一手金子,把賬結清。”
“多少金子?”
“一張配方一百金,三張三百金,我的跑腿錢嘛……”
萬俟空看了看程煜逐漸陰冷的麵色,笑道:“既然是我們家殿下的救命恩人,那我就少收點,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
清淺被這錢數驚著了,沉舟消息貴,她早有心裏準備,所以那三百金,她認。可是萬俟掌櫃這五十兩銀子的跑腿費……太黑了吧!他明明隻是在他自己的地盤上順手遞給自己三張藥方,就要五十兩銀子?!
看到清淺的驚訝,萬俟掌櫃扁扁嘴,“怎麼?申屠將軍嫌貴啊?”
清淺點點頭,“確實不便宜。”
“別這麼小氣嘛!五十兩銀子你花得絕對值,我猜你就是想查明毒藥的來路,然後順藤摸瓜找到某一個使用過此毒的人,所以我就淺看了那三張毒藥配方幾眼,發現了一點眉目,你要不要聽?”
聞聽此言,清淺毫不遲疑,從摘下腰間墜的銅牌向萬俟空一遞。
“萬俟掌櫃,這是我侯府的腰牌,今日衡出來匆忙,並未帶那麼多金銀,天一亮,你派人拿此腰牌到申屠侯府去找常管家,他自會給你兌換金銀,我再給你寫封手書帶上,沉舟的三百金和掌櫃的五十銀,一文都不會少!”
萬俟空先是瞧了瞧鐫著“申屠”二字的腰牌,又抬眼看了看清淺滿目焦急和真誠,將腰牌推回,笑道:“這倒不必,雖然我與你並無交情,也不知你信用如何,但是看在我們家殿下的麵子上,我願意賭一把。”
萬俟空站起身,向清淺跟前湊了湊,又壓低聲音道:“大不了我從齊王賬上扣,反正他在我這裏揮霍無數,少個幾百兩金子,他也未必知道。”
“申屠府與齊王並無私交,衡也不打算處處欠齊王人情,這錢我申屠府自己掏,萬俟掌櫃容我一兩日便可,還請萬俟掌櫃先給衡指點迷津。”
“好啊!那我等你,三日之內你不來送錢,我就掛到齊王的賬上。”
言罷,萬俟空伸手要回那三張配方,然後鋪排到桌子上,笑嘻嘻地問清淺:“三張藥方對比著看,可有發現?”
清淺垂眸仔細對比著瞧了一會兒,搖頭。
萬俟空有點失望,歎了一口,“再看!沒有相同的東西嗎?”
如醍醐灌,清淺立刻再仔細看了看三張毒方,驚喜回答:“有!有兩味藥材都出現在了這三張藥方之中。”
“嗯,孺子可教也。雖然用量不同,但是至少說明這兩味藥對於這種慢性毒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先查這兩位藥材的來源?明天我就派人去藥鋪打探。”
“你去藥鋪打聽沒有用,那兩位藥材是皇室專供……”
說完,萬俟掌櫃衝著清淺挑了挑眉梢,然後二人同時轉頭看向程煜。
此刻的程煜把沾滿血的褻衣丟到一邊,看著被血和汗水殷透的棉布思考要不要叫人再重新包紮一下。
忽然沒了說話聲,程煜這才抬頭,看到兩個人看向自己,有點不知所措。
“你們看本宮作甚?”
清淺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頷首道:“勞煩殿下幫我在禦藥房中追查兩味藥材。”
程煜眨巴眨巴眼睛,思考了一下,指著自己的傷處反問:“你覺得本宮這幅樣子,還能大搖大擺的回宮去禦藥房轉悠嗎?”
清淺啞然,咬著下唇垂下頭去,如果程煜不幫忙,還能找誰幫忙?齊王?
不行!絕對不能讓更多人知道自己在查毒藥的事,絕對不能再節外生枝。
那該怎麼辦?難道要自己去夜探皇宮?可是宮內戒備森嚴,即便自己功夫不錯,也沒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而且自己對宮內路線全然不了解,即便能找到禦藥房也沒用,她需要的是供藥渠道……
要不然想法子在宮外把某個禦醫的家人綁了,威脅他去替自己查?不行不行,太蠢了!萬一不小心傷及無辜也不好,而且這種事早晚會捅到皇帝那裏,萬一一不小心露出蛛絲馬跡,被追查到申屠府,就徹底說不清楚了。
一瞬間,清淺腦子裏已經把所有能想到的法子都過了一遍,看著清淺站在那裏深思,臉上變顏變色,程煜連忙道:“申屠將軍在想什麼,你不會想夜闖皇宮吧?”
清淺這才收神,被看穿心思,她輕咳了一聲,有點尷尬。
“申屠衡,你這小子膽兒也太大了吧!你真敢這麼想?”
程煜哭笑不得,擺擺手道:“算了,之前本宮對你多有誤會,惹你不悅和厭煩,為表示本宮的誠意,這事本宮替你去查,也當做你替本宮去查白衣女子的交換吧。”
聞聽此言,清淺一臉驚喜,眉梢眼角帶出笑意,連忙抱拳道:“多謝殿下不計前嫌,願意幫忙,衡感激不盡!”
“申屠衡,你平時在軍中也是這般喜怒形於色嗎?”
程煜的忽然發問,讓清淺察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斂了麵色,正顏回道:“是臣下失態了,在軍中都是換命的兄弟,倒是也不用一直板著臉,方才一時忘形,讓殿下看笑話了。”
“唉!”程煜搖了搖頭,“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心性幼稚,你在本宮麵前如此也便罷了,可如今你身處京城,若是在別的達官顯貴麵前如此,便是將刀柄遞給了人家。這世間誰不想率性而為,可身在此間,還是不要太過單純。”
原本清淺很討厭這位長皇子,可是這一番提點的口吻,像極了兄長申屠沛對她犯錯後諄諄教導的樣子,兩種場景莫名重合,讓清淺有了一種“兄長無奈又寵溺的在和自己講話”的既視感。
一時的錯覺讓清淺晃了晃神,見狀,程煜問道:“怎麼了?本宮可又有言語惹你不快?”
“沒……”清淺連忙打起精神,點頭道:“殿下教訓得是,臣下謹記在心。”
這下換程煜心頭一涼,試探著問:“申屠將軍你沒事吧?突然這麼乖順的答話,本宮有些害怕。”
“殿下何意?不懟你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就是有些不太適應。”
忽然,趙六爻的聲音打斷了屋內的談話,“主子,齊王的探子摸進了南院,正在往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