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還是繈褓嬰兒的時候,養母王文芬拐走了我。
十八年後,我在工地砸傷了腿,醫生說我得了絕症。
養母舍不得花錢給我治療,告訴我身世後,要我找親媽要錢。
我親媽是醫生,不缺錢也不缺醫療資源。
在我滿心歡喜等她接我回家時,她先打了個電話過來。
問的第一句話是:「你的學習成績好嗎?」
01.
十三歲時,王文芬不由分說地逼我輟學,給我找了個洗碗工的工作。
那份工作我幹了三年。
十六歲時,她嫌我給的錢太少,要我換個工作,於是我去了工地。
幹了將近兩年後,有天我不小心砸傷了腿。
鮮血浸濕了我的牛仔褲,我被緊急送往醫院。
半個小時後,王文芬滿頭大汗地趕來病房。
看見她,我眼角頓時有些發燙,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受了傷的孩子不管長多大,看見母親後都會無端生出一股委屈。
「媽......」我聲音有點嘶啞。
王文芬撲過抱住我,卻轉頭對工地老板哭嚎:「我可憐的閨女,還這麼小,腿短了可怎麼活啊?你這個黑心大老板,必須負責我閨女後半輩子!」
老板頓時急了,「大姐,你說話可得講點良心?當初要不是看你們孤兒寡母的缺錢用,我能招她進來嗎?平時有重活我都不敢使喚她,她笨手笨腳地幹點小活還受傷了,能怪得了我嗎?」
「我不管,你要麼娶了我女兒,給我家十萬彩禮,要麼就賠我們三十萬!否則我就去告你們雇傭童工!」王文芬語氣強勢道。
我頓時全身發毛,差點從病床上跳起來。
老板的年齡比她還大兩歲,老婆孩子也都有了,她竟然想把我嫁過去?
「賣女兒啊你?你們是故意的吧?」老板也很詫異。
「你少胡說八道,你害我女兒腿傷這樣,她嫁不出去怎麼辦啊?」
老板說不過王文芬,用打發叫花子的語氣說:「行行行,這次就當老子花錢買了個教訓,碰上你們母女倆算我倒黴,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02
半個月後,王文芬心滿意足地拿到賠償款,就再也沒來過醫院。
住院幾乎用光我所有的私房錢,聯係不上王文芬,我隻能出院回家養著,打算等腿好了再重新找工作。
去窗口辦理出院手續那天,我早飯都沒吃,排了半個小時的隊。
快排到時,我眼前突然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醒來後,對上醫生憐憫的眼神,我忐忑問:「醫生,我怎麼了?」
他先是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
在我臉色白得像紙的時候,才丟給我兩個字:「腦癌。」
知道結果的那一瞬間,我心裏出奇的平靜。
王文芬還是聯係不上,不知道有沒有看到我的消息。
或許就是看到了,才聯係不上。
我心安理得地住在醫院,打算等卡裏錢徹底用光,被醫院趕出去再考慮後麵的事。
這段時間,我體會到了手機的樂趣。
雖然它隻是個內存不足的三手手機,但是勉強還能上網。
我用它下載了微博,用文字記錄每天的生活,希望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存在過。
可即使在這樣的公眾平台,看到的我的人也屈指可數,我發布的內容幾乎沒有人瀏覽。
直到有一天,ID名為‘謝記者’的賬號給我的日誌點讚了,還在後台私聊我。
「你好,妹妹,我叫謝夢秋,是一名記者,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讓我來采訪你嗎?隻要確定你的經曆屬實,我可以幫你籌款,千萬不要放棄治療。」
我心動了,不是為了籌款,而是為了采訪。
有了這段采訪,我在這世上的存在就更加深刻了。
可誰會采訪一個平庸甚至是落魄的女孩呢?
我去翻看了謝記者往日的采訪視頻,才知道她一直在拍像我一樣的人。
像我一樣落魄、貧苦、可憐的人。
她想拍的不是我,而是代表苦難的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