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宛如進來領裴念去休息。
裴念腳步一頓,轉而問宛如:“咱們第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來?”
宛如一怔:“公子高興糊塗了?是一年前測仙根時啊。”
當日測仙根之時,便是宛如替我測的。
裴念拉過宛如,將手腕上的琉璃玉鐲摘下塞到宛如手中:“說起來都是緣分,這點凡間俗物,仙娥勿要嫌棄才好。”
“不可,不可。”宛如急忙推脫,無意間碰到裴念的手指,愣怔一瞬:“公子的指甲好了?”
“大師姐說公子指甲有傷,讓我多尋些藥物來的,看來是用不上了。”
我的指甲,是小時候砍柴時傷的,後來養好了以後大拇指指甲上便成了一道疤痕。
日日月月年年,我的手越來越大,手指越來越長,別處的傷疤也漸漸淡去,包括指甲上這一處。
我甚至都不知道白鳶是怎麼注意到這道傷疤的。
裴念不自在地將手藏在袖子裏,含糊道:“是,治好了。”
宛如走後,裴念狠狠攥拳捶床:
“這個裴致有什麼好的,白鳶居然對她關懷有加,連指甲上的傷疤都注意到了。”
提到白鳶兩個字,裴念的眼神忽然溫柔了下來,臉上浮起一抹紅暈,他喃喃念叨:
“白鳶,阿鳶!”
“真美啊,就算世間所有的畫師來了恐怕也畫不出她容顏的萬分之一。”
“唉,怎麼測靈根那天我非要去醉紅樓呢!”
測靈根那天,裴念騙爹娘去後山摘果子,其實是去醉紅樓找花魁了。
他拿著爹娘和我辛苦賺來的錢,換得了花魁一曲,臨別時信誓旦旦保證:“待我攢夠銀錢一定來接你。”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這個故事講得聞者流淚聽者傷心,我心一軟,便將當天白鳶留給我銀錢都給了爹娘,希望爹娘看在銀子的份上成全裴念。
爹娘十分感動地收下了銀子,還聽了我的話成全了裴念。
隻是裴念所願有二,一為替花魁贖身,二為頂替我成與仙門大師姐雙修。
如今這兩個願望都實現了吧。
一連幾天,白鳶都沒出現。
我在仙門飄啊飄啊,終於在議事廳上方聽到了白鳶的名字。
“大師姐,魔尊有破印重來之象,雙修之事還需盡快。”
數年前白鳶與魔尊大戰幾百回合,終於封印魔尊於不周山之下。
可近年來,隨著白鳶功法止步不前,那封印似乎有頹敗之勢,而仙門之中除了白鳶再無第二人可對抗魔尊了。
其實那日測靈根時,白鳶告訴過我,若雙修後能提升修為,則皆大歡喜。
若不能,待魔尊破印之後,第一個殺的就是她白鳶和她的枕邊人。
白鳶問我怕不怕。
老實說,我怕。
我怕疼,怕餓,怕黑,還怕死。
我說我想回家和爹娘商量一下,白鳶眼裏閃過一絲惋惜,但還是點頭同意了。
我回到家時,已經是第二日了,爹娘不在家,隻有裴念從花魁那兒回來,滿臉的哀傷。
村子裏傳遍了裴家少年郎被仙門看中的流言。
爹娘回家後,和裴念一起在屋子裏嘀嘀咕咕了幾個時辰,而後打開房門,遞給我一碗麵。
“致兒,馬上就是你生辰了,恐怕來不及給你慶祝了,這晚麵就當提前過吧。”
我想說,“我不想去仙門,去了可能會死,我不想死。”
可那碗麵實在太香了。
這是爹娘唯一一次單獨給我做的生辰麵,隻有我有,別人都沒有,裴念也沒有。
我生了私心,我想就讓我自私一次,我吃了麵,再說出實情吧。
到時候要打要罵我都認了。
議事廳的商討起了作用。
白鳶當天晚上便來到了裴念房間,裴念按照打聽來的喜好,準備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我飄在房梁上,吐吐舌頭。
這些飯菜瞧著色香味俱全,我還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呢。
裴念這幾天日日等在房間裏,等著著急上火,嘴上起了好幾個泡。
他怕在白鳶麵前出醜,隻撿著清淡素菜吃了幾口。
白鳶瞧見了,替他夾了些菜。
她看著他,勾唇淺笑,滿臉溫柔,眼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我心中一喜,難道白鳶發現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