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後,景王解禁,我卻被一紙鳳昭宣進了宮。
我自知皇後來者不善,心下早就做好了準備。
坤寧宮主殿,除了靜立在旁的宮女和太監,就隻有三個女人。
皇後、錦城公主和入宮伴駕的王妃。
三個美豔動人的女子卻如同三頭猛虎要將我拆吃入腹。
皇後叫我抬起頭,目光循著我的臉打量,半晌輕笑出聲。
“果然貌美,怪不得從本宮壽宴上就能被景兒一眼相中。”
我垂首沒有答話,拚命吞下腹中湧出的惡心。
母儀天下的皇後,賢良淑德的皇後,在壽宴上,景王出言戲謔我這個有婦之夫時,卻隻淡笑說了句。
“能被景兒看上,是她的福分。”
如此母親也不怪養出景王那般殺人奪妻的兒子,他們母子倆都該死。
錦城公主嗤笑一聲,出言譏諷。
“你那日在母後壽宴上拒絕景王哥哥果然是拿喬,夫君死了不過七日就迫不及待進了王府,如今還害得景王哥哥受罰,真是個下賤坯子。”
王妃怨毒的瞪了我一眼,不懷好意的請命。
“公主所言極是,還請皇後娘娘下令責罰這個賤人,緊緊她的皮子,看她往後還敢不敢勾引王爺。”
皇後沒有說話,擺擺手,走出兩個凶惡的麽麽。
十指被套上刑具,兩邊用力,痛的鑽心。
我滿頭冷汗,咬牙不肯叫出聲,隻一遍遍在腦海裏重複著夫君被拋屍在亂葬崗的情景。
大仇未報,再多的苦難我都要忍著,不等把景王的骨灰撒到連溪墓前,我不會認輸。
高台上,公主看的盡興,嬌笑出聲。
“怪不得皇兄會看上她,這受刑後弱柳扶風的樣子倒真是讓人心動呢。”
“這繡娘真是好命,前頭夫君生的也十分俊朗,若不是誓死不入公主府,本宮也不會提議皇兄送他死。”
我恍然抬頭,痛的麻木的神經崩成一根線。
原來,我夫君的死就是因為這種可笑的原因。
景王、錦城公主不愧為同氣連枝的兄妹,連惡毒都如此相似。
後來,我被景王帶離了坤寧宮。
他如今越發離不開我,藥丸的香氣完全蠱惑了他的心智。
春桃年紀小,心軟,含著淚給我紅腫的手指上藥。
景王煩躁的在屋裏踱步,掃見我擺在正堂的牌位,心下憋悶。
“卑賤的商販死了不知道多久,屍體恐怕都爛成一攤泥了,你還供著他的牌位做什麼。”
我眼裏冷意欲重,蒼白著臉開口。
“王爺不知,今日我就被公主嘲諷愛慕虛榮,若沒了這牌位撐著,外人還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說著徐徐垂淚,嚇的景王慌忙轉移話題。
“錦城真是該教訓了,平日大張旗鼓的豢養麵首就罷了,如今竟敢欺辱到你頭上了。”
我紅著眼,一字一句的勸解。
“我身份卑賤受些委屈沒什麼,隻願她們不要遷怒王爺。”
“怎麼會......”景王剛想出言反駁,腦筋一轉,不由啞然。
母後確實對太子頗為信重,錦城亦是不敢再太子的妃嬪前出言放肆,難道在她們心裏真的一直看輕自己嗎?
人的心裏一旦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哪怕不去特意澆灌,也會肆意生長。
景王神思不屬的離開。
我厭惡地脫下剛才被他碰過的寢衣丟在地上,命令春桃拿去燒掉。
春桃不解,看出我心情不虞,依舊乖乖聽話。
回來的時候她特意從廚房要來一份糕點哄我開心。
“夫人別不高興了,這是奴婢特意取來珍寶齋的糕點,香甜的很。”
我怔怔望著盒裏精巧的點心,忽而潸然淚下。
我的夫君,我的沈連溪,一心攢錢要帶我住大房子的沈連溪,到死也沒吃上一口我給他買的糕點。
腦海裏他一襲青衣,眉眼溫柔的樣子依舊曆曆在目,我的心卻像破了個洞,絲絲縷縷的記憶爬上來,竟比手上的傷更痛百倍。
春桃惶然,語氣都弱了兩分。
“夫人您怎麼哭了,是這點心不合心意嗎?”
我搖搖頭,伸手壓下眼角的淚意。
“點心很好,就是想吃的人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