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1

我九歲生日的時候，院子裏來了一群奇形怪狀的精怪，怎麼趕都趕不走。

我媽被嚇到，跑去請村裏的神婆來幫忙。

哪知道神婆一進門就指著我哆嗦，

「作孽！作孽啊！」

「你這孩子是陰生子，能活著都是托了它們的福，現在要把命還給它們嘞！」

神婆走後，我媽抱著我在台階上坐了一整晚，第二天她就收拾東西出了遠門。

「長生，吃的都在廚房，你餓了就自己做，照顧好自己，媽去去就回。」

我媽走了，幾天後她回來，從外麵帶回了一個女孩兒，說她以後就是我姐姐。

「長生，叫姐，叫了姐，以後好好孝敬她。」

於是我有了姐姐，媽媽還天天買肉給她吃。

每當我把肉送進去的時候，她都會說一句，

「長生，姐姐不吃，給你吃，你能不能幫姐姐一個忙？」

「把我身上的鎖鏈解開！」

我沒有答應她，「媽媽說你會跑的，跑了我就要死了。」

可當村裏最後一個男人從姐姐屋裏走出來後，我看見了她身上的痕跡。

青青紫紫，深可見骨的牙印，甚至煙頭燙傷的疤痕。

她見我這樣，嗤笑了一聲問我，「怎麼？你小小年紀也想要？」

我搖搖頭跑了出去，一言不發。

姐姐的肚子很快大了起來，在快生產的時候，我照舊把白花花的肥肉端進屋，可眼前的一幕卻深深映在我腦海。

她身後的牆被挖空，掉下來的土堆在麵前，一邊往嘴裏塞，一邊問我，

「長生，你這種黑心爛肝的人，也配長生嗎？」

「你就該和我一起下地獄。」

「你這個壞種！」

說完，她就捂著自己的脖子窒息而死，到死都沒有合上眼。

瞪大的眼睛，嘲諷的笑容，通通對著我。

02

我媽等不見我出門，從院子裏追了進來，看清後立刻捂住我的眼睛。

我把手掰開，仰著頭問，

「媽媽，什麼是壞種？」

我媽氣得牙齦都要出血了，卻還是輕輕摸摸我的頭。

「壞種是誇你的，說你是個好孩子！」

媽媽讓我把神婆喊來，她對著姐姐一頓擺弄，最終歎了口氣。

「翠玲，不行了。」

「她怨氣難消，好好安葬了吧！」

「再試試好不好，你再試試好不好？」

我媽對著神婆苦苦哀求，兩條腿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等神婆再搖頭時，我媽像是瘋了一樣撲上去對著姐姐的屍體毆打。

「我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你個沒良心的東西，你就幫幫長生不行嗎？你連條活路都不給他留啊！」

這是我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見到媽媽哭。

我知道，我好像快死了。

我低著頭不知不覺走出家門，不知道走到了哪裏，一群小孩子突然圍住我。

「看，壞種出門了，大家打他。」

「他是壞種！」

「壞種！」

「壞種！」

媽媽說壞種是誇我的，可是他們喜歡我，為什麼還要打我？

等我灰頭土臉回到家後，我媽已經快急瘋了，她和我說過不讓我出門，我有些害怕，她卻不管不顧，抱著我坐在大門口就哭。

「媽，今天有人誇我了，他們都說我是壞種。」

我永遠忘不了我媽眼裏的哀傷和欲言又止，可當時，我是真的以為別人都喜歡我，還為此沾沾自喜了好久。

直到神婆安排來給姐姐下葬的人進了我家。

03

神婆說我姐怨氣難消，還是帶著胎兒一起死的，如果不好好下葬，恐怕會成煞，要了我全家的命。

我媽也不敢多說什麼，按她說的準備好銅錢，香米，沒有底的碗，還有一個饅頭。

「銅錢嘴裏放一個，兩隻手裏各放一個。」

「把糯米撒在她身上，碗底塞進嘴裏。」

「對對，饅頭不是吃的，放在身邊。」

「定棺！」

到了定棺的環節，神婆突然叫我過去，

「你去給她釘第一根釘子。」

我媽想阻止，可神婆神情嚴肅，她不敢再開口說什麼。

定完棺後，神婆終於鬆了口氣，

「翠玲，屍體就放在這裏不要動，等我回去準備一下，明天我們就把她抬走下葬。」

眼看神婆要走，我媽追上去抱著她的腿不放。

「阿婆，那長生怎麼辦啊？你可一定要想辦法救救他！」

「他是我的命根子啊，也是老李家唯一的血脈了！」

「你得給老李家留條根兒啊！」

我媽除了去墳地看我爸的時候，因為太傷心情緒激動把我生了下來，就再也沒有哭得這麼難過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的鼻子也酸酸的。

我學著我媽的樣子跪在神婆膝下，「婆婆，你救救我！」

我當時其實不懂她們為什麼要救我，明明我還活的好好的，不救又能怎麼樣呢？

可是我見不得我媽哭，我就跟著她一起求，最終，神婆無奈的歎了口氣。

「現在隻剩最後一個辦法了，讓他去請仙家，保佑他沒事，如果請不上，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04

我媽聽見有希望，也不在乎她說的後半句話，連連點頭看著我傻笑。

「請，請，立馬就請！」

「別著急，先把院子裏的屍體處理好，這是你們沾染的因果。」

不論如何，事情有了轉機，我媽整個人的精氣神又回來了，神婆安排的事做的井井有條，隻等著第二天下葬，就為我請仙家。

由於太累，她晚上早早就睡下了，我卻睡不著，偷偷跑下床滿院子溜達。

「長生～長生～」

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聽到姐姐在身後喊我，等我回頭看時，又什麼都沒有。

隻是眼前多了個麵容奇醜的精怪。

「剛剛是你在叫我？」

它搖搖頭，吱吱叫著跑走了，自那以後，我的世界就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比如，等我玩累了回家睡覺的時候，就看見姐姐牽著一個小孩子正站在我媽床頭張牙舞爪，再想下手，就被一道金光直接拉走了。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準備好了，站在院子裏等著神婆，可她卻遲遲沒有出現。

抬棺人交頭接耳，

「就說他們的生意不能接，這下好了，指定是有什麼事。」

「我們不會把命留在這裏吧。」

「聽說她家這是一屍兩命的子母屍啊，很有可能會成煞！」

「要不咱們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