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5

四個抬棺人聽到這個提議，眼睛轉了幾圈，齊齊邁開腿就要跑，我著急的不行，可我媽卻像是沒看見一樣站在那裏動也不動。

情急之下，我隻能大喊一聲，

「你們不能走！」

我媽拍了我一把，疑惑的說，「你這孩子喊什麼呢？」

那四個抬棺人卻睜大眼睛，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我們心裏想什麼？」

「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沒法回答，索性神婆終於姍姍來遲，一進門就先安撫大家。

「稍安勿躁。」

「大家不要擔心，先抬棺吧！」

「屬牛，蛇，豬者退避，灑黑狗血開路！」

「起棺！」

有神婆壓陣，大家不再說話，嗩呐一吹，就抬棺人就卯足了力氣往起抬。

一下，

兩下，

三下…

棺木重重抬起，又像是千斤壓頂一樣重重落下，陷進地裏。

抬棺人四散分開，驚慌地跑到神婆跟前，

「阿婆，這棺抬不起來，怕是死者還有問題啊！」

神婆的眼睛落在棺木上，不知道在盤算什麼，我順著棺木抬頭。

卻看見姐姐正坐在頂上，玩味的盯著周圍的人。

似乎是注意到我看她，姐姐突然扭過頭盯著我，張開血盆大口湊到我臉上。

「長生～長生～」

「哈哈哈哈，你也配叫長生？你就應該就鬼生！」

「鬼生的孩子！」

「婆婆，婆婆，姐姐在這裏！」

我被嚇到，驚叫著指向姐姐，神婆順著我指的方向念了一句什麼，姐姐立馬就吃痛退開。

「你們都該死！」

姐姐短暫的消失，院子裏陷入寂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等了一會兒，見還沒有動靜，我媽首先反應過來，跑到我身邊左右瞧了瞧。

「長生，你沒事吧？你怎麼樣啊長生？」

見我沒事，我媽呼了一口氣，然後立馬抬頭問神婆，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那賤…」

在神婆的狠厲眼神中，我媽弱下了語氣，

「是那女人還沒走嗎？」

「那我的長生怎麼辦啊？阿婆，你可要幫我啊！」

神婆恨鐵不成鋼，甩開我媽問，

「我讓你放的東西你都放好了嗎？是不是為了貪小便宜哪裏沒辦妥帖？」

「阿婆，你是知道我的，我怎麼會在長生的事情上開玩笑？」

我媽連忙解釋，她對我的心別人也都看得到，最終神婆沒辦法，又讓人把棺木放下，然後遞給我們一人一個鈴鐺。

「你們今天都拿著這個鈴鐺，可保你們沒事，剩下的，等我明天來了再說。」

「長生，今夜去給你姐守靈，記著盆裏的火千萬不能滅。」

06

「阿婆，咋還得讓長生守靈？要不讓他睡覺，我去守？」

神婆瞪了我媽一眼，「你要是想讓長生死的快點就盡管去守！」

我媽訕訕一笑，不說話了，神婆又接著安頓我，

「晚上不管看到什麼，你都不能動，不能叫，一定要看著火盆裏的火，千萬不能滅。」

「記住了嗎？」

我點點頭，看著神婆離開。

下午的時候我媽按照神婆的吩咐折往生船，我無聊的很，就躲在牆根下看螞蟻，外麵卻突然有一個大和尚說話。

「小施主，你能不能給我口水喝？我從南邊過來，現在口渴的不行了。」

我點點頭，去翁裏給他舀了一大瓢水遞過去，他喝完卻沒走，而是看著我念起了佛號。

「阿彌陀佛。」

「貧僧觀小施主麵相，家裏可是有喪事？」

「我姐姐死了。」

「哦？你是不是記錯了，她真的是你姐姐嗎？」

他問完這句話，我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流滿全身，他卻不管不顧，接著說道，

「多行不義必自斃，過了今晚，你全家人必死無疑！」

「但貧僧喝了你的水，自然要替你了了這因果。」

說著他把手上的念珠遞給我，

「今晚戴著這個躲在水裏，可以保你一命。」

「可婆婆說讓我今夜替姐姐守靈。」

「就你們村那陳婆子？沒想到幾年不見，她還在用那邪門的法子，你可千萬不能聽她的，她這是要把你練成陰煞傀！」

大和尚話音剛落，我媽就把我拽到身後，衝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你個老東西胡說什麼？」

「阿婆在我們村子幾十年了，她怎麼會害長生？倒是你，看起來鬼鬼祟祟不像個好人。」

最後那和尚被我媽趕走，臨走時還高聲喊著，

「記住我說的話！」

我媽翻了個白眼，拽著我手裏的念珠就扔遠了。

「回家，不要相信這些騙子，世上隻有媽媽和神婆不會騙你。」

不會騙我嗎？那媽媽，

「壞種到底是什麼意思？」

07

我媽怔住，朝我後背拍了一把，「都說了是誇你的。」

我想起下午蹲在牆角聽到其他人聊天說的話，一時情緒爆發，衝著我媽大吼。

「你騙人！壞種是罵人的，他們都討厭我！」

說完，我就一股腦兒跑遠了，連我媽喊我都沒回頭。

想了想，我還是把那串珠子找了回來。

既然我媽會騙我，那說不定神婆也會騙我呢！

隻是靈堂裏沒有水，這點我怕是做不到了。

太陽落山的時候，我伴著餘暉跑回家，剛進門就被我媽按在靈堂裏。

「快跪下，開始守靈了。」

我跪在地上一張一張的往火盆裏扔往生船，很快夜就深了。

外麵萬籟俱靜，除了蟲鳴鳥叫，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膝蓋酸麻，困得低下頭打瞌睡，一陣風卻突然吹來，火盆裏的火被吹的東倒西歪。

我頓時睡意全無。

「姐姐！」

隻見姐姐坐在棺蓋上，而她的孩子正蹲在火盆前，衝著裏麵扇風。

與此同時，靈堂四周的簾子也被風吹的呼呼作響。

「長生，拿命來！」

姐姐柳眉倒豎，伸著長長的指甲掐向我，我剛要跑，猛地想起神婆說的話，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動，隻要讓火不滅就行。」

可媽媽會騙我，神婆會不會也騙我呢？

危急關頭，也隻能賭一把了。

我閉上雙眼，不停的往火盆裏扔著往生船，

「姐姐快走，姐姐快走，姐姐快走…」

很久之後，預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風聲也漸漸停止，我才敢小心翼翼的睜開眼。

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取而代之的，

是滿屋子的山野精怪。

為首的那個竟然還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