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手顫抖的撥開人群,擠身進去。
引入眼簾的是幾個家丁杖刑一個老者的畫麵。
後腰之下,血肉模糊。
猩紅的血刺痛了我的雙眼,腦子裏翻轉昏眩。
我像被丟進了無邊的冰冷深海裏,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那個人,是爹爹。
天色十分昏暗,片片烏雲仿佛要壓下來一樣,黑壓壓的。
我衝進去攔住了他們要落下的棍子。
“求公主放過我爹,一切罪責請公主責罰民女一人”
我轉身跪在陸知月身前,沒有一絲猶豫。
“哦?你下跪求人的樣子倒是有幾分意思。可是你爹以下犯上觸怒了本公主,這可是死罪。”
陸知月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我很討厭她。
可是為了爹爹,我別無選擇。
我跪著給她磕頭,沒有一會兒血水便順著眼皮流了下來。
“求公主...”
我話還沒說完,她的婢女就甩了我一個巴掌。
她的力氣很大,我的臉麻木著,高高腫起。
我不敢反抗,生怕會惹得她不快。
陸知月笑起來,那人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了我一眼,帶著些毫不掩飾的嘲弄與諷刺。
“蘇扶楹,本公主見你這般心情甚好,今日便大發慈悲放了你這個爹。”
我再也忍不住淚,哭了出來,哽咽著磕下最後一個頭:“謝公主。”
陸知月掩嘴而笑,她斜睨著看我,隨著輕哼帶出的一抹淡笑,似譏諷。
她離開之後,看熱鬧的人也隨之散開。
天空下起蒙蒙細雨,我吃力的將阿爹扶起。
眼淚從阿爹無神發灰的眼睛裏滾落,這時我才發現,他的口中全是血。
他說不出話來了。
阿爹的舌頭被人拔了。
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情緒崩塌的感覺不停撞擊著我。
我的心臟被一隻大手攥住淩遲,千刀萬剮。
魏識卿來到了我租的這個小院子。
許是住慣了奢華的宮殿,踏進這兒的時候,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我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隻是這一次,我再也沒有任何計較的心思。
“楹楹...月兒她...”
一開口,魏識卿便想為陸知月做辯解。
我不想再聽,伸手想將門關上。
像他們這種權貴,我惹不起,至少可以躲得起。
他還想再說什麼,用手抵住了門框。
我奮力想將門給關上,可最終還是比不過他的力氣。
索性順勢將門敞開。
他沒站穩,差點栽個跟頭。
剛穩住身形便想來拉我。
“楹楹你聽我說...”
“月兒她是不講理了些,可是我聽下人說了,嶽父...蘇鏢頭他也不是全無錯處。”
聽到他這麼說,我的身子忍不住發抖,扯出一個慘淡的笑。
再開口,聲音嘶啞。
“有錯處,便可以將人打的半死,拔去了舌頭?”
“魏識卿,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如何能說的出口這些話。”
他還想再說什麼,被我出言打斷。
我丟掉所有的儀態,用力的推開魏識卿。
“魏識卿,算我求你離我們遠一些。”
“我隻是個平頭老百姓,真的惹不起你們這種大貴人。”
“我爹爹現在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我沒有心情跟你們玩這種無聊的爭寵遊戲。”
聽到爹爹的現狀,他下意識鬆開了手, 緊握的指節已經有一些發白,整個人看起來是那麼的頹喪萎靡。
我順勢將門關上,推拉之中好像夾傷了他。
可是魏識卿。
手上的傷很快就能好,那我爹爹呢?
能否讓陸知月還我一個健全的爹爹。
大夫說爹爹的筋骨被悉數打斷,極有可能站不起來了。
沒了舌頭,爹爹也說不了話。
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連喂藥之時也都是垂著眼。
隔天,我正在醫館為爹爹抓藥。
無意間聽見兩個人交談,說聖上賜了一株九死還魂草給準駙馬。
這是上好的補藥,就連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人也能將其拉回來。
顧不得其他,我跌跌撞撞的衝出門去,摔倒在地下也毫不在意。
能治好爹爹,就算是給陸知月磕多少個頭也無所謂。
可是我怎麼等,也等不到魏識卿的身影。
幾番打聽之下才得知,他陪著聖上和公主上行宮圍場狩獵去了。
於是我立馬回了家收拾行李,準備去圍場。
爹爹不明所以的拉住我。
我隻是笑笑:“爹,您放心,等女兒回來,一起都會好的。”
可是我剛出門沒多久,隔壁大娘的兒子便騎著馬追了上來。
他的神情十分著急。
幾乎是同一時間,我的眼皮倏然一跳,陡然聯想到某種不詳的猜測。
“妹子,你快回去看看吧,你阿爹自殺了。”
手中的包袱掉在了地下。
一滴淚珠就這樣毫無征兆的掉了下來。
我再也支撐不住分毫,重重摔倒在地。
鋪天蓋地的疼痛將我席卷,無論何時,都沒有此刻這般讓我崩潰。
我想著,隻要爹爹還活著,一切就都還有盼頭。
可是現在,唯一的希望也被碾碎。
爹爹不在了。
我捂住胸口,想盡力減輕心口的疼痛卻無濟於事。
最終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