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回府那日,給我一封休書,他要另娶世家才女為正妻。
我不肯和離,哭著跟他說我是快死之人。
隻剩為數不多的時日,隻求他陪我過完最後一個月就好。
可他卻對我冷冷一笑,以為我在作戲,是爭寵的手段。
執意要把我貶為妾。
一個月後,我真的魂飛魄散。
我撐住最後一口氣,終於生下腹中胎兒。
可孩子出來後,他不哭,任憑接生婆一下又一下拍打他的屁股。
可他還是死了。
一屋子的婢女壓低頭,不敢看木梨床上幾乎崩潰的我。
我抱起孩兒,把頭貼在他的頭上,一聲又一聲去呼喚他。
我想起小的時候,我阿爹教我唱過的曲謠。
每一次我被人類打傷,重度昏迷時,阿爹就守在床頭為我唱。
我就會睜開眼睛,身上的傷都好了。
我也唱給孩兒聽,【是不是娘唱了,你就會回來啊!】
可我唱了好多回,他還是緊閉眼睛,不肯醒來。
外麵是一束接一束的火樹銀花在夜空中綻放。
今日也是我從正妻貶為妾,王爺另娶一位世家才女進門。
在他們洞房花燭夜前,裴玄為哄孫竹意歡心,找來很多火樹銀花。
我在偏冷的後院,在鬼門關邊緣生孩子。
貼身婢女寶珠去請過裴玄過來看我,他一口拒絕。
直到孩子死了,他也未曾來看一眼。
他說大喜之日,我的孩子就死了,這是晦氣,不祥。
會給新進門的孫意竹帶來災難。
人是沒有請到,卻等來幾句無情無義的話。
【阿玄,你會永遠愛我一輩子嗎?】
【說什麼傻話,當然會了。】
【那就隻愛我一人,不許分心哦!】
【好。】
裴玄與孫竹意的對話,透過一麵牆,傳來我房屋。
寶珠哭紅了眼,跪在我的床榻前,【夫人,你要振作。】
【不要聽,也不要去看。】
我抱緊孩子,失聲痛哭,像頭被丟棄的小獸,找不到家的方向。
我終於明白撕心裂肺的疼。
撐起搖搖欲墜的身子,我抱緊孩子走出房屋。
來到東邊的梨花樹下,這棵梨花樹是裴玄為我種的。
當年他還怕泥土弄臟我的衣裙,抱起我放在藤花椅上。
曾經我們會在梨花樹下飲酒作詩,賞月。
我們還會撫琴,我會為他跳舞。
這一切,終究是回不來了。
我把孩子的屍體埋在梨花樹下。
來年開春,梨樹定會開滿鮮豔的花朵,那是我對孩兒的思念。
【本想等母親走後,能給你父王留個念想。】
【我答應過他,會永遠陪他左右,不再讓他寂寞。】
【睡吧!我的兒,去找另一家再次轉世。】
我呆坐在梨花樹下,三千發絲隨風起舞。
夜裏的風刮肉的疼,我衣著單薄,卻沒感到寒冷。
手心的紅痕隻剩下一條,等它也消失了,是我魂飛魄散之時。
我問過自己很多回,為他這樣付出,真的值得嗎?
後來才知,沒值不值得,隻有自己願不願意。
裴玄已經失去所有的記憶。
他不再記得我們的點點滴滴。
不再記得曾經是那麼深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