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骨骼脆弱,奔跑時沒支撐點,再加上後來的衝擊,我頸椎、四肢多處骨折。
除此之外,我的胳膊,腳,還有稚嫩的小臉幾乎全被燒壞,徹底毀容。
甚至呼吸道和口腔也毀了,以後無法再開口說話。
還要做眼球摘除手術,清理眼眶,才能防止毒素進一步蔓延。
盡管這樣,最終能不能活下來,看運氣。
電腦上,視頻醫生遺憾地下了如上診斷。
媽媽痛哭出聲,用拳頭捶爸爸。
「都是你害的,小月一輩子被你毀了!」
爸爸不耐煩地揮開她,「我就順手一舉,誰知道嬰兒這麼脆弱?」
他目光在我身上短暫停頓又迅速移開。
「現在藥賣這麼貴,不知道得花多少錢,就算治好了,這孩子也廢了。」
「反正是個女孩,我看要不——」
「張斌,」媽媽崩潰地哭罵,「小月變成這樣,怪誰?」
「你不想花錢,你這是直接讓女兒去死?你還是人嗎?」
爸爸惱羞成怒,「要治你自己花錢治,我沒錢。」
「不用她擋著,被淋的就是我,女兒救老子,天經地義,這就是她的命!」
說完他進了臥室,砰一聲摔上門。
天色漸沉,我們娘倆蜷縮在沙發上。
我渾身纏著紗布,體溫高得嚇人。
媽媽也淋了雨,潰爛發燒一個不落,但她隻給自己簡單地包紮了一下。
紗布不夠。
爸爸把剩下的拿走了,說害怕下次沒得用。
同樣被搶掉的,還有家裏最後一顆退燒藥。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媽媽也是,她開始說胡話。
「媽媽對不起你,讓你出生在這樣的世界,還是這麼一個家庭。」
「不怕寶貝,無論去哪兒,媽媽都陪著你......」
我太小了,隻有七個月大,無法體會媽媽話裏的絕望傷心。
我隻知道虛弱地喘氣,任由體內發生驚天巨變。
電視裏,專家沒明說的是:
這場特大暴雨,之所以在城市的曆史上被記錄為「s+級汙染」,是因為下雨前,城郊的秘密化學實驗室發生了泄漏。
無數實驗藥物流入下水道,汙染了地下河,又被循環到雨裏。
現在它們中的一部分,在我的體內不斷破裂,重組。
連帶著我的血液和基因,都開始發生異變。
不知過了多久。
窗外,厚厚的雲層透出一絲微弱的光亮。
我睜開眼,手腳健全,四肢康健,被燒壞的皮膚重新變得白嫩。
全新的瞳孔,流光溢彩,第一次倒映出這個世界。
外麵的雨已經下了一天一夜。
桌上四四方方的小屏,記憶裏被稱為電腦的東西,正在不間斷播放受災實況。
我聚精會神地盯著看。
昨日我滿嘴嬰語不懂人言,今天我毫不費力地觀看新聞。
主持人滿麵愁容,講述多少人被淋傷,多少物資緊急調運......
突然,她語氣一頓,「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消息。」
「昨晚,國道上發生追尾,惡劣天氣加車禍導致多人受傷,詳情請看我台記者的現場報道。」
鏡頭前,女記者不時回頭,瞄向身後徘徊不定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