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男人跪拜在地,他身邊的沈念也俯下身去。
瞧著眼前眾人跪拜行禮的場景,我竟有些恍惚,畢竟作為俞卿卿的六年裏,任是誰,都不會多看我一眼。
高座之上的皇太女殿下未曾發話,無人敢起身。
氣氛逐漸冷凝,身邊的女官珞韶低聲提醒,「殿下。」
我垂眸,斂盡冷意,笑意盈盈,「狀元郎快請起。」
麵容清俊的方朝文才直起腰,他身邊的沈念也跟著直起了腰。
「放肆!」收到我眼色的珞韶大聲嗬斥。
沈念單薄的身軀僵住,不等方朝文替她請罪,我便搶先道:「諸位都請起吧。今日瓊林宴,是母皇為諸位特意舉辦的,還請隨意些。」
眾人起身謝皇恩浩蕩,我端坐於高台,時不時地將目光落在安慰妻子的方朝文身上。
此時的方朝文已然不再像當初那般青澀和靦腆,如今的他,舉手投足間,儒雅風流。
我瞧了兩眼,隻覺無趣。
我的離開讓苑內眾人瞬間放鬆下來,備受矚目的方朝文四周逐漸圍滿了人。
我借假石遮擋,將眾人對狀元郎及其妻子的打量盡收眼底。
好奇、質疑......
方朝文高談闊論眾星拱月,沈念也是如魚得水談笑得體。
「殿下,您......」珞韶遲疑道。
我撫了撫耳邊的步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隻是冷聲吩咐下去,
「找人盯著,孤要知曉他們的動向。」
我的視線緩緩落到苑內那月白色的單薄身影上。
沈念......
東宮。
「陛下一大早就召見方公子,似乎相談甚歡。」
珞韶一絲不苟地稟告著。
「甚歡?」我挑挑眉,嘴角笑意加深,放下手中的奏折,有所悟地想起了什麼,「奕昌公子如何了?還在佛堂為母皇和孤祈福呢?」
奕昌,母皇最為寵愛的麵首,一雙慈悲溫潤的眼眸,仿佛能容納這世間無盡的汙垢。
父親戰死後,他就成為了我的養父。
「奕昌公子十幾年來就在佛堂不顧身體日夜為陛下和殿下祈福,便是陛下也勸不動他。」
「真是辛苦他了......」我扭頭看向珞韶,似有興起,「召方朝文來。」
一日之內,被陛下和儲君分別召見,早上陪著陛下暢聊,午後又與儲君下了兩個時辰的棋,這位狀元郎一時之間,成為了京城名噪一時的人物。
夜晚,東宮燈火通明。
「坊間有流言說殿下看上了方朝文,要娶他為夫。另外,方夫人一直忙活著管理方家,似乎沒有受到影響。」
「珞韶,你怎麼看?」我專注手中書卷,頭也不抬地問道。
「無稽之談!」
珞韶耿直的話倒是讓我忍俊不禁,我放下書卷,「明日,再召方朝文。」
縱橫交錯的棋盤上,白子勢如破竹,黑子岌岌可危。
方朝文棋風向來細膩平穩,今日的棋風......倒像是在模仿一個故人。
「狀元郎,回神了。」我伸手在神色怔鬆的方朝文麵前揮了揮,語調親昵,「你在想什麼呢?」
方朝文似乎才回過神來,連連請罪,「殿下,此局草民輸了。」
我手撐下巴,玩味似地笑了起來,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目光中隱晦的探究之意,隻是有些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公子今日棋風大變,許是有心事。珞韶,送方公子回去吧。」
珞韶動作迅速,立馬做出“請”的姿勢,方朝文起身的動作卻有些遲疑。
我隨意地擺弄著棋子,餘光卻瞥見方朝文身形一頓,「殿下如若不嫌,方某邀殿下明日於寒舍弈棋。」
手中玉棋溫潤,我抬頭,正對上男人幽深的瞳孔,方朝文不避不讓,也直直地看著我,我隨意應道:「好啊,明日孤必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