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朝文離去後,珞韶一邊收拾棋子一邊問道:「方朝文今日突然改變棋風,許是懷疑殿下了。」
「無所謂。」我歪頭看向院中的垂絲海棠,「就是想讓他認出來,孤才沒有隱藏棋風。」
若是方朝文沒有認出來,那麼,俞卿卿的死,就隻會被他們遺忘。
若他知道了姬蘅就是俞卿卿,他是後悔還是激動,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
「俞卿卿......」窗外的海棠花紛紛揚揚的,驀的,一些記憶就這麼泛了上來。
彼時正值我的冠禮,卻因賊人下毒,是母皇拿出聖藥我才活了下來,但我依舊陷入了昏迷。
昏迷之際,一道不可違背的能力強行將我的靈魂灌入一個叫“俞卿卿”的女孩身上。
迷糊之間,我大致明白了,俞卿卿其實是一本話本裏男主的白月光,話本男主就是方朝文。
而將我的靈魂放入俞卿卿身體的人,則是這話本的意誌。
至於為什麼會強行讓我來當“俞卿卿”,話本的意誌並沒有解釋,隻是告訴我,隻要我原原本本按它為俞卿卿設置的劇情走下去,我就能醒過來,重新做回姬蘅。
第一個劇情,是搭救河邊昏迷男人的典型套路。
我一接收到這個土到極致的劇情就向意誌吐槽,卻發現它無論如何都不回話。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我作為俞卿卿開始了每天種菜養雞的日子,畢竟男人還沒來,總不能把自己餓死了。
閑暇之餘,我就去村裏的河邊溜達,四處尋找有沒有昏迷在河邊的男人。
大約是成為俞卿卿的第四、五天吧,居然真的讓我在溜達的時候撿到了一個男人。
我起初對方朝文並沒有什麼想法,直到看到方朝文身上熟悉的傷口,是翎衛造成的傷口。
一個俊秀文雅的書生,怎麼會招惹上翎衛?他又是怎麼逃脫翎衛追殺的?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似乎有點意思了。
方朝文的身上,有幾道致命傷,傷口處皮破肉爛,倒是不太像翎衛的風格。
這個男人的身上有很多秘密。
救下他的近三個月裏,我雇了個短工替我照顧他的洗漱,本來,按原來的劇情,這些事本該“俞卿卿”親力親為,可我不是俞卿卿,我是姬蘅。
何況,這三個月來,我也在試探話本意誌的底線,它對我的製約並不強,它隻能要求我達成它要的結果,但是並不能要求細節。
「這可真是個工具人白月光啊。」我無聊地拿根樹枝戳地,不禁為“俞卿卿”的命運感歎。
她雙親早亡,獨自一人在村裏生活,如果沒有方朝文,或許她能夠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生。
也不知道,在話本裏,我這個儲君又是怎樣的結局?
我應該順利登上了皇位,成為了一個勤政愛民的明君吧......
「俞姑娘。」溫潤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三個月的休養,他現在也終於恢複了。
我暗自歎了口氣,這戲,還要演好久啊。
我起身回頭,發現身形修長一襲青衣的方朝文就虛虛地靠在門邊,「方公子,你怎麼起來了?」
話本裏“俞卿卿”真心愛慕方朝文,可惜,我連愛慕都裝不出來。
我本應去扶他,但是我沒有動,隻是站在原地,等他自己過來。
方朝文也沒有叫我,隻是一步一步朝我走過來,步履緩慢,走得異常認真。
其實,這三個月,我們之間的交談並不多,隻偶爾交談幾句,而他仿佛過了一趟鬼門關,也不太愛講話。
這是他第一次踏出房門。
此刻麵對麵而處,竟添了幾分尷尬。
我低頭看著地麵,假裝害羞不敢看他。
「俞姑娘,這些日子,多謝你的照顧了,方某感激不盡。」
我抬頭,隻見他認認真真地看著我,我也直視回去,「那公子想如何報答我?」
麵前的清俊公子似乎從未與女子這般相處過,更何況那女子還認認真真瞧著他,他的耳廓瞬間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如今身上銀錢不多,本是要去投奔連城的親戚的,無奈遭了盜匪的搶劫。可不可以等我找親戚拿到錢後再報答姑娘?」
說著說著他自己都自覺羞愧,聲音越來越小。
「好啊。」我說的話讓他震驚地抬起頭,「但是我要陪你一起去連城。」
我還沒弄清楚他身上翎衛的傷口,更何況,我還得走劇情呢。
方朝文倒是鬆了口氣,將目光移到了地麵我胡亂瞎畫的鬼畫符上。
「姑娘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廢話!我當然會!
隻是如今我是俞卿卿,俞卿卿沒有讀過書。
「不會。」我憋屈地回答。
方朝文愣了愣,有點緊張地問:「姑娘......我......我......來教你識字吧!」
仿佛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結巴,後麵竟一口氣說了出來,還帶著生怕被拒絕的緊張模樣。
「好啊。」
後來,我們在這個小村子裏又呆了幾個月,在這幾個月裏,他教我識字寫字,還教我下棋。
我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俞卿卿會愛上他,他才華橫溢溫柔耐心,又有著少年氣的一麵。
對俞卿卿來說,在這小山村裏和方朝文在一起的這段時光,或許是她自父母去世後最開心的時光了。
但是,對我來說並不是!
我自幼被作為儲君培養,帝王心術,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如今卻要裝作一竅不通!實在是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