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底自顧自嘀咕著,目睹一切卻無動於衷。
權貴之間草菅人命的戲碼對宮裏的人來說並不陌生,處於象牙塔頂端的我對弱肉強食的較量向來不屑一顧。
隻是在轉身之際,我看見了水中男孩的雙眼,無辜,無助......
還有無盡的恨意。
我忽然就來了興趣,吩咐身邊的護衛將人撈了上來。
“恨我嗎?”
我蹲下身子問他,語調裏是藏不住的愜意。
隻要他敢有一秒的猶豫或者肯定,我也會毫不留情地成為推他入地獄的劊子手。
但他卻搖頭了,在我的話音剛落下時。
很聰明,也很善良,看來還有救。
他當然不該恨我,救與不救是我的自由,而問題隻是對他的考驗。
得知有人敢在皇宮中行凶,父皇勃然大怒,不巧的是,施害者中還有人是受害者的兄長。
如此不顧手足之情,實在有悖倫理。
三位貴公子紛紛被責罰,裴國公也因教子無方受到牽連。
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裴淵被我罩著,沒人敢再欺負,小婢女被我隨手收作貼身侍女,賜名冬與,一切以圓滿告終。
走出正殿的那一刻,我隱隱約約聽見背後極其細微的聲音。
“公主,您是個好人。”
雪未停,剛好落下一片在少年濃密的睫毛上,世間最是澄澈的東西在此刻也難以和那一雙眼眸媲美。
當真是,人間絕色。
我不置可否,隻是勾起嘴角,問他何以見得。
“您救了我,為我討回公道,還收下冬與,也是為了保護她,不讓她被報複吧?”
雪愈濃,笑意愈深。
無力自保,便毋要出頭,這算是我教會他們的第一個道理。
而現在,時間形成閉環,我不再是上位者,也如螻蟻般任人宰割。
多諷刺啊。
我的九歲,積善行德救下兩人。
我的十九歲,客死他鄉不得善終。
再次睜眼時,我已經身處一方精致的小院了。
雕梁畫棟,奢靡十足,一看便知是皇宮的做派。
我的視線沒有停留給綾羅珠寶,獨獨被一縷陽光吸引。
宮裏的陽光,當真是久違了。
青絲被人抓起一縷,繞在指尖把玩,我才意識到裴淵竟不知何時也醒了,甚至可能還盯了我許久。
目光交彙的一瞬間,他不禁低下頭,眼中湧起我看不懂的晦暗。
來不及詢問他怎麼了,就聽見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頭上綴滿珠釵的褚瑜扭著纖細的腰肢走了進來,手裏還端著一碗藥羹。
天下最尊貴的公主蹲下身子,親自侍奉床上的男人,若是流傳出去,還不知是怎樣的一段佳話。
裴淵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他現在身體恢複得差不多,索性接過藥碗自己服用。
“多謝公主,臣自己來吧。”
站在一旁的褚瑜則默默欣賞這幅場景,那模樣像極了老夫老妻。
不合時宜地,我居然想到了歲月靜好這個詞。
更令人驚奇的是,褚瑜這次居然沒有作妖,接過碗就乖乖離開了。
果然,她前腳剛走,皇帝後腳就進來了。
他說裴淵昏迷這幾日是褚瑜衣不解帶地照顧,他說她傾慕他已久,他問他可否願意娶她。
皇帝居高臨下地站在室內,褚瑜一臉緊張地等在室外。
在裴淵開口前,空氣仿佛靜止。
“好。”
“臣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