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以前,在此刻。
不知怎麼的,我忽然有種自己並沒有離開的錯覺,如果沒有那場刻意為之的和親,沒有踏上去往漠北的路,沒有皇姐抵在我脖子上的利刃......
可惜,沒有如果。
裴淵將我帶回京城的那一刻,一個身姿窈窕的紅衣女子衝出人群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不嫌他幾日風餐露宿的狼狽,他卻靜默著盯了她的裙子許久。
良久,才後退半步。
“公主請自重。”
女子驚愕片刻,袖中的手逐漸捏緊。
這是我的嫡姐,褚瑜。
但麵對裴淵的疏離,她並未氣餒,反而揚起一個輕鬆的笑容,燦若三月桃花。
“小侯爺能平安歸來就好,阿玥真是幸運,還能京都,多虧了您呢。說起來,我這個做姐姐也該替她好好感謝您才是。”
看見她諂媚地笑,我不禁翻了個白眼,餘光恰好看見裴淵不動聲色地避開她想要拉上來的手。
天氣還算晴朗,斜陽灑在宮裏的紅牆碧瓦上,隻是並不均勻,總有隱暗的一隅永遠照不到光。
太過獨特到讓裴淵都忍不住駐足了許久,目光探入緊閉的大門,卻除了層疊的枯枝落葉,什麼也看不到。
見到裴淵時,皇帝的表情出乎意料地平靜。
嗯,也許,我該尊稱他一聲父皇。
父皇並沒有對裴淵帶回公主表示出驚喜,也沒因失去一個女兒感到痛心。
父皇隻是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靜靜摩挲著他的墨色玉指板。
聽太監用尖銳的嗓音宣讀賞賜裴淵治理江南的聖旨,以及......
換一位公主去和親的決定。
果然,還是這樣嗎?
鋪天蓋地的挫敗感向我襲來,無力抵擋,我隻能痛苦地閉上眼睛。
寧安,新一任和親公主,我的皇妹。
十歲。
這也是我背棄與裴淵相守一生而孤身趕赴異國的理由。
而現在看來,我所做的,不過是一場笑話。
驀然,刺耳的嘈雜聲把我從痛苦中吵醒。
大殿上的人亂作一團,個個神色慌張,就連褚瑜亦不知是何時出現在了這裏。
而她懷中抱著的人,正是已經昏迷不省人事的裴淵。
這一幕,也是我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眼。
白茫茫的雪落滿了整個皇宮,時間被拉回我九歲的那年。
那時的我可和現在不一樣,連褚瑜見了我都得禮讓三分。
因為,我的母親還是高高在上的淑妃,父皇最寵愛的女人。
無情最是帝王家,卻出了個弱水三千,隻取一瓢的癡情種。
沒能讓心愛之人成為皇後,父皇心中一直有愧,所以時時想著彌補,處處把最好的送給母妃。
水漲船高地我也就成了宮裏呼風喚雨的存在。
我是他們唯一的女兒,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的所有愛恨情仇都得由我一並承擔。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不遠處的小婢女害怕地大喊,她親眼瞧見三個貴公子將一個瘦弱男孩推入水池。
嘖,冬日寒冷,池水刺骨。
看來是鐵了心想要一條人命,還真是歹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