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陸縝,是在義莊的停屍台。
我是荊州蘺縣知縣之女林莞,我自幼夢想著做一名女提刑,為世間冤屈平反。
老仵作說我天賦極高,他曾供職大理寺,是那的一等仵作,後犯了錯貶職來此,常為我指點。
恰逢捕快們在城外巡得一具屍首,便要帶我親手剖屍。
誰知刀刃才下,那屍首竟一聲呻吟,驚坐起。
驗屍變詐屍,再變醫治。
待請來的郎中一番診療,他神情轉明,卻一問三不知。
他失憶了。
不記得所叫之名,家在何處,緣何所傷。
不得已我求了爹留他在衙中修養,給他起名叫阿楠,因捕快撿他之地,恰在一棵楠樹下。
阿楠長身玉立,模樣俊逸,笑起來春風和煦,雖然忘了前塵,卻懷揣諸多學識。
美其名曰從門前過的姑娘車載鬥量,我氣鼓鼓把他推到後堂。
我爹說他那時帶的傷,是上乘武藝才能造成,他的一言一行,亦絕非等閑,勸我見好就收。
可我不願。
他陪我上山識藥,下水撈魚,夜裏觀星,圍爐煮茶。
我自幼失了娘親,爹未再娶,又忙於公務,從來都是我隻身獨闖,如今多了一人。
他不覺我舉止荒謬,亦不覺我想當女提刑是癡人說夢,甚至還能指出我驗屍時的不妥之處。
我對他心生愛慕,終在一日,鼓足勇氣問,阿楠可願餘生皆如此。
他先是一怔,而後彎了眉眼,說隻要我不嫌他一無所有,又記憶盡失便好。
怎麼會,他前塵我不糾,我隻望自此他眼裏心裏就隻我一人。
爹雖千般不願,奈何我固執難纏,又因從小對我缺失陪伴,心下有愧,不得已鬆了口。
我與阿楠的婚約,定在了一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