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端木婉盈一愣。

“我尚未自報家門，你又怎知我是宋府夫人？”

“宋夫人說笑，若我們連這點能力都沒有，又何談無所不知？”那下人含笑，端得是神色內斂，看不出深淺。

端木婉盈在心中暗語。

這琅琊樓果真臥虎藏龍，連個下人都是如此。

端木婉盈猶豫片刻，在紙上緩緩落下自己的問題。

‘柳萋萋陷害端木氏真相及一應證據。’

‘柳萋萋下落。’

“宋夫人稍等。”

小廝拿了錦囊，匆匆離開。

端木婉盈坐在靠窗邊的位置，她歪過頭去，望向窗外街景安靜等待。

她抬眸看向整間屋子的陳設，發現這屋子竟還分了裏外兩間，中間僅隔著一道深黑色的屏風，屏風的後麵，仔細瞧可以看到裏麵放著一把太師椅。

那太師椅沉悶笨重，和這屋子裏的環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端木婉盈揚眉，有些好奇。

就在這時，房間內部的一扇門打開。

端木婉盈一愣，隻見一道人影從門內走了出來。

是個男人。

男人一身黑衣，加上擋在兩個人之間的黑色屏風，讓他看上去仿佛融入了室內，尋不到一絲痕跡，可他的臉色偏偏白極，比端木婉盈這種閨閣女子的麵色還要白。

一時，端木婉盈對這男人的好奇升了幾分，卻又被她壓了回去。

她清了下嗓子開口：“想必這位就是琅琊樓主？”

“是。”

男人的聲音恍若玉碎。

他回身，袖袍翻飛，坐於那張太師椅上。男人隻是隨意的一座，方才還顯得違和的太師椅，卻在此刻看上去仿佛融了他的氣質，也變得清冷孤高起來。

男人單手撐頭，指尖摩挲的，是端木婉盈剛剛找人遞過去的紙條。

驀的，端木婉盈有種自己被人拿捏住的感覺，這種稍帶壓迫的感覺，讓端木婉盈覺得十分不適。

男人的喉嚨裏溢出一聲笑，道：“端木姑娘可是不懂琅琊樓的規矩？”

“一個人，隻能問一個問題。”

端木婉盈一愣。

她怎麼不知道還有這種規矩？

正打算要二選一，對方卻已經幫她選好：“柳萋萋的確活著，眼下就生活在桃花巷。”

“另外，再附贈貴客一條消息。”

“您的夫君，也在裏麵。”

端木婉盈不解：“貴客？”

漆黑屏風後，男人清冷的薄唇勾起一絲弧度，他道：“在下相信，姑娘一定會再來。”

端木婉盈不明白對方哪裏來的自信，覺得自己還會來。

她抿唇，既然琅琊樓的規矩擺在那裏，她也不好違拗，隻好帶著丫鬟起身，臨行前，端木婉盈朝他道謝：“多謝樓主解惑。”

說罷，端木婉盈轉身離去。

男人的目光始終凝在她的背影上，久久未曾挪移。

馬車上，兩個丫鬟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忍不住在端木婉盈身側追問：“夫人，您是怎麼知道的宋柳氏沒有死？”

端木婉盈看向二人：“若我說......宋飛墨，其實是柳萋萋和宋清川的孩子，你們會相信嗎。”

“什麼”

“這怎麼可能，夫人您是糊塗了嗎。”

宜室、宜家難以想象。

柳萋萋可是她家老爺的嫂子啊，宋飛墨可是他家老爺的侄子啊！

端木婉盈沒有多說，而是笑笑。

“眼見為實。”

“走吧，去桃花巷。”

馬車一路向外。

桃花巷雖然地處偏僻，卻是個草長鶯飛，極是漂亮的好地方。

如今還是早春，桃花巷內栽滿桃樹，此刻正開得花團錦簇。端木婉盈抬眸望向那花樹。

自從嫁入宋家，端木婉盈已經很少有機會出遊，像這麼漂亮的景色，她已經許久未見，可柳萋萋和宋清川卻能心安理得的住在這裏，讓端木婉盈忍不住有些自嘲的諷意。

前世她果真是豬油蒙心，被人當了一輩子的筏子卻不自知。

“將馬車停在巷子外麵，我們徒步走進去就好。”

端木婉盈溫聲吩咐。

宜室、宜家兩個丫鬟點頭，一個留在原地等待，一個則跟著端木婉盈一起去到巷子深處。

離得越近，整條小巷越有一種曲徑通幽的既視感。

端木婉盈按下心緒萬千。

就在這時，院內，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萋萋。”

“曾經為夫替你栽下的桃花樹，如今可算是開了呢。”

院子裏，男人單手擁著身側的女人，隨手從紛飛的桃花樹上摘下一朵桃花，簪在了身側人的鬢角上，那人聞言，有些害羞的低下頭去。

宜室看得真切，心下裏震驚，難以置信的看向身側的端木婉盈：“夫人，那裏麵的......是老爺和宋柳氏，他們！”

“是啊。”

他們早就有一腿了。

端木婉盈眼神平靜，這一幕，前世她已經見過太多。她的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已經不會再為了宋清川和柳萋萋痛了。

宜室心疼的看向端木婉盈，兩隻手用力扶著她的手臂，給她力量支撐。

端木婉盈有所感，笑著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繼續看下去。

院內，宋清川十分憐惜的看向柳萋萋，抬手為柳萋萋整理鬢角的碎發。

他道：“委屈你了，萋萋。”

“為了和我在一起，讓你嫁給宋裴煜。”

宋清川和柳萋萋自小定情。

聽了這話，柳萋萋害羞的搖頭，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萋萋知道，清川需要端木家的支持，飛墨也需要端木家的財力，萋萋可以等，為了你們爺倆，萋萋願意。”

柳萋萋雙眼發光，一副十分懂事的模樣。

院外的端木婉盈卻是嗤笑。

兩個什麼都沒有付出的人卻在這裏冠冕堂皇的自覺情深，可真讓人惡心。

柳萋萋忽然有些難過的低下頭，又道：“隻可惜，端木家始終不肯將商號給端木婉盈，我們隻能一直這般兩地分居......”

“我聽說，端木婉盈對飛墨並不好，前幾日還差點讓飛墨死在土匪窩裏，我是真的心疼那孩子......”柳萋萋咬著下唇，眼淚簡直說來就來。

她眼角垂珠，抿著唇，試探著開口：“端木家雖然對宋家有愧疚，可是簡單的愧疚，又能持續多久呢。飛墨可是我們唯一的孩子，清川，你可一定要替我們的飛墨多做打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