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為天之驕子,一朝淪落到窮山惡水之地,別提多憋屈了。
更何況蜀地偏遠,災害頻發,百姓苦不堪言,官員卻賺得盆滿缽滿,個個錦衣玉食。
這些狗官才不管你是中了幾元的狀元郎,隻要到了他們的地盤,便隻有兩個選擇。
要麼,和他們一塊同流合汙,欺上瞞下,剝削貧民。
要麼,被他們排擠,誣陷,坑害,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
陸屏本性善良,骨子裏有股傲氣,自然不會選第一個。
於是隻有七品官階的他便成為蜀地官場的箭靶。
凡是好事沒他份,凡是壞事黑鍋都給他背。
甚至於還被克扣官銀,家裏都掀不開鍋了。
那年洪澇,陸屏多日未沾葷腥,又為救濟災民四處奔波,經過我府門口,餓暈過去。
我騎馬回來,順帶把還剩一口氣的他撈進府裏。
陸屏醒來看到滿滿一碗紅燒肉,好一陣狼吞虎咽,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我收起馬鞭,打量他一眼。
雖然瘦了些,但眉眼清俊,皮膚瓷白,確實是副好皮囊。
“什麼官當成你這窩囊樣,連飯都吃不起。”
陸屏嗆得直咳嗽。
“多謝女俠相救,本官日後定當報答。”
我笑而不語。
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想著報恩。
陸屏瞧我衣著不凡,便問:
“女俠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我唇角噙著一抹笑意,非常驕縱。
“長寧郡主,你聽過嗎?”
這四個字脫口而出,陸屏雙眼發亮,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平西王獨女,長寧郡主。
那可是皇帝都不敢輕易賜婚的存在啊。
抬眼間,陸屏骨節分明的手指已經抓住我的裙角,聲音嘶啞得可怕。
“郡主......微臣遭奸人陷害,淪落至此,還請郡主出手相救。”
陸屏陪柳如畫回到柳府,一晚上沒出來。
第二天天亮,一封密信送到皇帝禦案上,早朝便已經過了文武百官的眼。
“朕一手提拔的狀元郎,居然做過男寵,還是與長寧郡主有染!
“他現在人在哪裏?是不是在長寧郡主的府裏!
“讓他立刻滾過來,解釋清楚!朕的朝廷豈能容下這等臟東西!”
滿朝嘩然。
刑部派人去柳府送話。
陸屏聽完之後,指關節握得哢哢響。
柳如畫抱住他的手,軟語安慰道:
“陸郎別急,你好不容易從蜀地那鬼地方調回京都,可不能被一封信給絆倒了。
“沒準是郡主氣你七夕節在陪我,所以故意給陛下送了封信,讓陛下遷怒於你。
“不如我去給郡主請罪,我在郡主府門口跪上一天,三天三夜也行,等她氣消了,自然會去陛下麵前幫你澄清的。”
話音剛落,柳如畫牽起裙擺,就要往外走。
陸屏疼她疼得跟眼睛珠子似的,怎麼舍得她受罪,立刻攔腰把她抱回到床上。
“如畫,郡主鐵石心腸,你就算跪上一年,也打動不了她。”
陸屏咬咬牙,決定自己走一趟。
外頭的太陽曬得我魂都要散了。
陸屏的府邸與我的郡主府建的南轅北轍。
他快馬加鞭,氣勢洶洶地衝過來,握緊兩個拳頭,砸得郡主府門砰砰作響。
“沈玉芙,是你給陛下送去的密信吧?
“我們當初不過是各取所需,難道你要毀掉我的前程嗎!
“你快點出來,跟我去禦前解釋清楚!”
府門打開,露出的不是我的臉。
而是一張眉眼昳麗,卻神情陰鷙的麵孔。
聲音冰冷得如墜冰窟。
“陸侍郎,郡主不會來見你了,她已經死了。
“你與和親公主就算是明早成婚都可以,郡主早就不在乎了。”
陸屏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
我看了看門裏的臉,心想怎麼是他。
燕國公家的世子,裴朔。
陸屏揚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死了?怎麼我前幾天還看她活蹦亂跳的?
“給陛下送密信汙蔑我還不夠,還想讓我背上人命官司?
“我與如畫的情意她是知道的,如畫對於我是多重要的人,她也清楚!
“如果為這事,如畫受到任何傷害,哪怕是郡主,我也要找她算賬!”
裴朔嗤笑一聲,完全不把他的嘲諷放在眼裏。
“算賬?陸屏,你摸摸自己的骨頭,幾斤幾兩重?
“若是沒有長寧郡主給你做靠山,在禦前為你求情。
“你有命回京都,還能當侍郎?恐怕要蜀地那池子爛泥裏泡到死!
“你這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之徒,和貪官汙吏的女兒,當真是一對絕配!”
陸屏氣得全身都在哆嗦。
“裴朔,我不準你侮辱如畫,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