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夫君下凡曆劫，將人間女子帶回了淩雲峰。

“日後她就是你們的小師妹，我唯一的女弟子。”

我提醒他：

“此女筋脈盡損，實在不適合修仙正道。”

下一秒，女子抽噎聲響起，小聲又充滿敵意：

“師父，師娘是不喜歡我嗎？既然這樣，那你就讓我在人間自生自滅吧。”

夫君頓時心疼，將她摟在懷裏安慰。

而我也聽見女子身上傳來一道聲音：

“恭喜宿主綁定萬人迷係統，攻略人物清冷帝師任臨風，攻略進度百分之五。”

此女名叫樓心月，夫君下凡曆劫時，同她在人間做過一場夫妻。

她要攻略我夫君任臨風？

我並不當回事，沒打算告訴他們她是攻略者這件事。

回過神來，樓心月頭枕在夫君的肩上，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他身上砸，夫君似乎無奈地歎了歎氣，對她承諾道：

“我不會讓你再回人間，你且放心，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樓心月還不甘心，倔強地望著任臨風：

“可是師娘不喜歡我，我留在這裏會不會礙眼？”

任臨風朝我望過來，他用氣息警告我：

“不管她有沒有修煉天分，她都是我唯一認定的女弟子。”

“阿婉，你不要質疑我的決定。”

我聽出了其中的意味，他其實也一眼看出來，樓心月筋脈盡損，哪怕耗盡此生心力也無法飛升正道。

但他不想打擊她。

所以特意用氣息傳聲告訴我，他必須要留下樓心月。

我遮住眼底的情緒，再抬眸，已經換了一副表情：

“既然是帝師認定的徒弟，你便留下吧。”

她高興地跳起來，往任臨風身上撲。

可看向我的時候，怎麼看，都充滿了挑釁的意思。

任臨風也接住了她，兩個人一來一回，默契倒比我這個和任臨風幾百年的夫妻更勝一籌。

她真的很討人喜歡，站在一旁的眾人跟沒看到她逾矩一樣。

隻說她天真爛漫，活潑可愛。

我覺得有些不適，轉身便想要悄悄離開。

這時候任臨風叫住我：

“阿婉，心月身體不好，你從采月堂搬出來，讓她住進去吧。”

我愣住，詫異，茫然，千百種情緒在我心裏交錯。最後，直勾勾盯著任臨風。

采月堂是百年前他為我打造的，因地處峽穀采天地之光輝，集月滿之精華而得名采月堂。

我身子倒沒有多大的毛病，但任臨風總覺得我應當配的上世間最好的東西，便將它贈給了我。

“采月堂靈氣充沛，恐會再傷及她的心脈。”

此話倒也不是我偏頗，采月堂這樣集天地之精華之所處，並非她這等凡人女子能夠承受的。

若是強行讓她住進去，她還未修複好筋脈，便自己死在了裏麵。

梵音殿內，樓心月淡淡地鬆開任臨風的手，揚上一抹好看的笑容：

“師父，讓師娘住吧，我沒有關係的！”

她往後退了兩步，聲音清脆又甜美，甚至語氣聽不出一絲嫉妒。

“胡鬧！”任臨風卻突然生了氣，大手一揮，梵音殿人人感受著他的怒氣。

“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如何能在我身邊待下去？”

“若不聽我的話，便滾出淩雲峰去！”

“師父不要趕我走！”樓心月揪住任臨風衣裳的邊緣，豆大的眼淚往下落，砸在梵音殿的地上，卻又好像落在了任臨風的心上。

“心月聽師父的，師父不要讓我走，我想和師父呆在一塊……”

任臨風寵溺地摸了摸她的發絲，陰沉的臉終於窺見一絲笑顏。

我覺得無趣極了，若是任臨風真心趕她走，一巴掌把她揮下山罷了，何苦費那麼多口舌。

他說那些話，不過是說給我聽罷了。

2

若是我不讓出采月堂，那不是我不讓她留在淩雲峰。

這樣一大頂帽子扣上來，我倒成了罪人這裏麵的罪人了。

“既然如此，姑娘便搬進去吧。”

我說罷，轉身便要離開。

任臨風沒注意到我的異常，甚至連我飛升而去，他都未曾給我一個眼神。

遠遠的，我聽見他的聲音：

“你身子弱，采月堂靈氣過於充沛，師父會每日去給你輸送靈氣，你且安心修煉便好。”

“謝謝師父！”

“恭喜宿主，攻略任務進度百分之十，係統獎勵十個積分，請宿主兌換獎勵……”

有了樓心月這個小師妹後，整個淩雲峰像是變了一個模樣。

任臨風不再執拗於飛升正道，整日閉關修煉，他花了更多時間去修複樓心月的心脈，甚至常常就隻是陪在她身邊，什麼也不做。

宗門弟子為這位新來的師妹各個沸騰，將她捧在手裏，生怕她一不小心便折損在淩雲峰了。

那日恰好是任臨風六百歲誕辰，全師門都齊聚在梵音殿內外。

我匆匆趕來，行至殿外，已經聽見樓心月嬌俏爽朗地笑聲，帶了幾分旖旎的味道。

“師父，心月沒什麼寶物送給師父，希望師父能喜歡心月送的「夕顏」。”

她手裏捧著一束夕顏，凋零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但配上她那張沾滿泥濘的臉頰，任臨風放下手中的寶劍，就要接過「夕顏」。

我下意識地就想要阻止：

“帝師他受不得花粉……”

世人難以想象，淩雲峰大名鼎鼎的帝師仙君任臨風受不得花粉，顧也因此，整個淩雲峰，遍地不見一束花。

樓心月連忙把花束收回：

“啊，對不起……師父我不知道……”

說到最後，樓心月的頭越埋越低，聲音也帶了幾分委屈。

任臨風終究還是心軟了，伸手接過那束花。

還開口安慰她：

“不過是小事，師父用下法術便會沒事的。”

“怎麼會沒事……”

我剛開口，任臨風警告的眼神就望了過來，他淡淡開口：

“無事，阿婉，你反應過度了。”

我想說，他的過敏體質如同人類一樣，非外力可以幹涉，也不是用法術就可以避免的。

他隻要一沾上花粉，便會持續長達七天七夜的痛苦。

隻是為了不辜負樓心月的心，他反而斥責起我來了。

我沒再說話了，終究痛苦不是承受在我身上，我又何須去觸他的黴頭。

我上前，遞過我為任臨風準備的禮物。

他接過，但並未打開，隻是放在一邊，淡淡說了句：

“阿婉，你有心了。”

連看都為看，他說我有心，這話也不知道是諷刺他自己，還是在諷刺我。

反觀樓心月送的那束「夕顏」，已經凋零地不成樣子，卻還是被他捧在手心，愛惜不已。

任臨風不懂花，可我卻對花束有著十分的研究。

在人間，「夕顏」的花語是「永遠的愛」，其轉瞬即逝的綻放恰如愛情的火花迸發，就在那悄然一瞬間。

但我已經不想說了，自樓心月被帶回淩雲峰，任臨風已經很久不同我接觸了。

他陪著樓心月修煉，我指導其他弟子訓練。

各司其職，很少見麵。

3

或許是我疏於照顧他人的情緒，那日去修煉時遠遠就聽見有人在議論我。

“心月姐姐，我真喜歡你，什麼都給我做。不像我娘，他每日隻關注我修煉什麼，每天都這樣，真是煩死我了！”

“她欲飛升正道，就以為我們也同她一樣，可是她不懂，我寧願要她花更多時間陪我。”

我沒再往前，因為說話的人，是我的親生兒子——任遠舟。

樓心月往他嘴裏塞了一塊人間的吃食：

“別傷心了，以後我陪著你，好不好？”

任遠舟眼睛一亮，身體朝她那邊挪了一寸，斜著往她身上靠：

“真的嗎？我明日也可以吃這樣的東西嗎？！”

“隻要遠舟喜歡，我就給遠舟做，好不好？”

“太好了，阿娘從不讓我吃這些東西，從前我竟不知人間有這樣的美味！”

任遠舟瘋一樣地搶樓心月帶來的吃食，整個人哪裏還有修仙之人的風範，看起來，倒像是人間從未飽腹的乞丐。

樓心月就這樣看著她，開口道：

“師娘自己修煉辟穀幾百年，便要求你們也同她一樣，也辟穀幾百年。可是修煉之路漫漫又無期，若是永遠像她那樣，這淩雲峰該會多麼無趣。我倒覺得，真正的修煉應該是快樂的，大家想幹嘛幹嘛的，如果能吃什麼都不能決定，那倒不是不修煉了。”

她說完，周圍的人紛紛附和。

就連原本並未參與分食的人，也跑過去要樓心月帶來的食物。

他們都說她“廚藝好，人又溫柔，好像天上的仙女”。

不知不覺，有人議論到我，嘴裏嘟囔著：

“師娘太古板了，真不知道師父為什麼會喜歡她？”

“要我說，還是心月師妹同師父更般配些。”

話至此處，樓心月抿唇一笑，卻佯裝發怒：

“說什麼話呢，我是師父的親弟子，再亂說話，我讓師父狠狠罰你們！”

話雖這樣說，她卻並未動真格，看起來倒像是在和眾位弟子打情罵俏。

我覺得心寒，也不再隱藏，站出來看著陸遠舟：

“修仙之路是漫長又毫無邊際，色欲，情愛，誘惑，人世間紛繁複雜的事情多了去了，若是你連食欲都控製不了。陸遠舟，你盡早還是放棄修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