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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那聲音我曾聽過的,在我還住在侯府的時候。

說來也真是造化弄人。

我以為自己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但轉頭又遇上了這樣的劫難。

本來都要絕望地認命了,卻又突然被救。

可救我的人,竟然來自我拚盡全力才逃出來的侯府。

一波多折,說的就是這樣了吧。

我被祁雲京抱起來,塞進了馬車。

馬車內縈繞著一股好聞的檀香味,其間還夾雜著一點苦澀的藥味。

我不敢抬頭,等身體好不容易沒那麼僵硬了,便爬起來衝他下跪,“見過侯爺。”

祁聞淵的語氣淡淡,平靜溫和,“起來吧,不必跪我。”

我低聲謝過,蜷縮著坐在了角落。

忽而聽到他問:“我記得你是雲照的心上人,為何會……深夜離京?”

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屏息凝神,藏在外袍下的手緊張握拳。

而那塊我從祁雲照那偷來的侯府令牌,還丟在剛才那場混亂中。

好死不死,祁雲京這會忽然探進來一個頭,舉著那塊令牌說:“爹,我在外邊撿到了這個。”

祁聞淵接過那塊令牌,在手中翻轉查看幾下,落在我身上的眼神,便驟然沉了下來。

偷盜侯府令牌是重罪,更何況我還利用它私自離京。

我閉了閉眼,絕望地又跪了下去,“…侯爺恕罪,大公子的夫人容不下我,我隻是……想求一條活路。”

我並不了解他。

在侯府待的那段時間,我和他也僅有幾麵之緣,更是從沒說上過一句話。

人人都道祁侯年少成名,位高權重,但因在戰場上廝殺無數,落得滿身罪孽,為人殘酷暴戾,隻能求神拜佛壓製嗜殺血性。

但少有的接觸,讓我感覺他並不如傳聞中說得那樣恐怖,甚至是為人十分溫柔。

我想賭一把。

我淚眼朦朧地抬起頭,眼裏滿是懇求。

周圍透進窗的光源除了月色,就隻有侍衛手中跳動的火把,而他坐在馬車深處,俊逸的臉龐輪廓明滅可現。

良久,我才聽到了那句宣判我命運的話,“罷了,日後不許再行盜竊之事。”

渾身驟然一鬆,提到嗓子眼的心臟慢慢落了下來,我連連磕頭道謝。

祁聞淵果真脾氣好,不僅饒恕了我,還允許我和他同坐一輛馬車。

回京城的路上,我一直神思遊離,離京城越近,我越是惶恐茫然。

我那麼努力地從侯府逃出來,逃離祁雲照的身邊,難道還要再一次自投羅網嗎?

可如果不回去,我又能去哪裏?

今晚恐怖的遭遇,讓我忽然深刻意識到,一個無人庇佑的女子在這個世道是很難活下去的。

尤其是當今時局不穩,江山動蕩不安,竟連天子腳下都有流民作亂。

本就處境艱難的女子,無形中已經變成了一種赤裸的資源,即便走在大街上也有可能遭到掠奪。

我很絕望。

我隻是想活著而已,隻是想作為一個人,好好活著。

灰暗密閉的空間內,突然響起一聲輕而無奈的歎息。

我猛地反應過來,抬手捂住自己無意間哭出聲的嘴,卻摸到滿臉濕潤的淚花。

我忐忑地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卻聽見祁聞淵敲了敲車壁。

騎馬跟在外邊的祁雲京立刻掀開車簾,彎腰期待地問:“爹,有何吩咐?”

祁聞淵道:“去別院吧。”

祁雲京有些疑惑,他還好奇地往裏瞥了我一眼,但沒說什麼,放下簾子便帶隊調轉了方向。

周圍又安靜下來,隻聽見車輪與馬蹄經過地麵的聲響。

掙紮片刻,我低聲說:“謝謝侯爺。”

祁聞淵似乎在閉目養神,聞言也沒什麼回應,隻餘那淡淡的清冷氣息,一直漂浮在我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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