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書聞眼睛一直不好,先天性的。
這些年,我問了很多人,輾轉了很多個醫院,這才找到知名的醫生給他治療。
手術很成功。
甚至沒來得及慶祝,僅僅一個下午,所有的都變了。
先是我出差,臨行前把媽媽從療養院接走一起去國外治療。
接著,向書聞視網膜脫落,又陷入了黑暗。
我閉上眼,心臟鈍痛得厲害。
腦海裏卻又出現了幾個字兒,在相片後麵。
向書聞親手寫的:
“願新年,勝舊年。”
我突然想起來,主治醫生說人視網膜不會無緣無故脫落。
除非是做了一些刺激性運動影響了恢複才導致的。
那時候我一丁點理智都沒有。
我隻記得,向書聞打電話過來的哭腔。
他說:
“未婕,我看不見了。”
“我什麼都看不見,我該怎麼辦。”
向書聞鬧著不去動手術。
手術的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有全然恢複的可能性自然就有百分之一的風險。
“我怕我再也看不見你了,未婕,我不想賭。”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眼都像刀子一樣紮在我心裏。
可我無能為力。
那時候我遠在國外出差,最近的機票也是隔天。
後來我托人聯係上黑車。
汗臭味和嘰裏呱啦的吼叫無時無刻都在挑戰著我的底線。
我怕得不行。
黑夜裏,有人的手鑽進了我的衣衫,順著向上滑去,我連反抗都不敢。
我隻是蜷縮在角落裏,數著時間,默默流著眼淚。
我說,溫未婕,你得堅強。
唯一的光亮是手機屏幕散發的。
我看著他給我發的消息,歸心似箭。
向書聞說沒我不行。
我說:
“你等我。”
“等我回去。”
我陪著他上救護車,一直到醫院,他都沒鬆開握著我的手。
醫生安慰他隻是一個小手術,一定不會有事。
可他突然天真的像是四五歲的孩童,他求醫生一定要給他治好。
他很怕他看不見我的臉。
他要照顧我,他想娶我,他不能是我的累贅。
甚至在推進手術室的前一秒,他仍舊死死地盯著我。
那樣決絕。
似乎是把我永遠刻在了他的心裏。
也許就是,但這也不妨礙他的心裏還有別的地方。
我和別人的存在對他來說,一點也不衝突。
禍不單行。
我走得急,房門隻上了單鎖。
天將亮的時候接到了警方的電話。
他們說我媽自己跑出去,神誌不清醒,被送進醫院時就已經是重度昏迷。
肇事者是街上的流浪漢,隻有一條命,什麼都賠不起。
那一刻,我甚至不知道該慶幸,我在我媽的衣服上繡了我的聯係方式,還是恨自己為什麼沒照顧好她。
我甚至沒敢告訴向書聞。
我怕他愧疚,我怕他一遍又一遍地傷害自己,一如當年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