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滿朝皆知，林乾海是朱稟衍的得意門生。

當年為了攀附首輔，林乾海在朱稟衍麵前甚至以孫輩自居，讓自己母親去認朱稟衍身邊一名寵妾為義母，潛心巴結。

後來林乾海果然受到皇帝重用，身居要職後，他又迅速迎娶朱稟衍的外室女為妻，從此視林婧婉母女為無形。

如今李重意鬥倒了朱閣老，朝廷上必定會有全新的秩序。

李重意如何看待林乾海過去與朱稟衍之間的關係，非常重要。

林婧婉猜出林乾海的態度，忍著心頭的惡心，斟酌著說：“女兒見父親受難，心裏雖氣，但馮姨娘與首輔大人好歹還是親戚，女兒也不便在督公麵前過份壓踩，於是隻說了過去可能有些往來，將來如何便不知道了。”

馮氏因為是朱稟衍的外室女，不便隨父姓，便隻跟了母親的姓氏。

但即便如此，她在林府一直以首輔大人家的千金小姐自居，對林婧婉母女一向囂張得很。

林婧婉現在刻意說起她，便是在提醒林乾海，要想在李重意麵前賣好，便要快速斬斷與朱稟衍有關的一切。

那馮氏該如何處置，就很明了了。

林乾海自然聽得出她的話外音。

按他向來自詡的“穩重”作風，在朱稟衍一事蓋棺定論之前，他是不會對馮氏有什麼過激舉動的。

他笑了笑，道：“你回答得很好啊！一語雙關！朝堂之事瞬息萬變，哪裏就有定論的，過去是一番做法，將來如何誰也不能預判，你雖然不在朝堂，卻十分聰慧，懂得應對得當，若生成個男兒身，為父真可謂是老來有靠了！”

他說著，便去打量林婧婉的神色，話鋒一轉，略略壓低聲音道：“你也大了，將來總是要出嫁的，你馮姨娘畢竟也為林家生了四個孩子了，為父辛苦掙下的這份家業，後繼總要有人才行。”

這是他第一次順著她的話稱呼馮氏隻是個姨娘，便是親口承認了林婧婉母親嫡妻的地位。

林婧婉心中一時百感交集，不知已在九泉之下的母親聽到之後是做何感想。

說不定也同她一樣，覺得這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吧！

“父親說得是，女兒明白。”

見她如此好說話，林乾海心中更是高興，不由得又提及陳府。

“紀文是個好孩子，年輕有為，又相貌堂堂，對你也是關切得緊，方才我見他神情有些落寞，應該是心疼你的緣故，如此佳緣，你可要珍惜啊！”

“父親說得是，女兒明白。”

如此幾番敷衍過後，父女倆人便再沒別的話可說了，林婧婉起身告退，林乾海沒有攔著，吩咐楊德貴好生送了回去。

回穗香院的路上，天已經擦黑了。

楊德貴在前麵打著燈籠，春蘭扶著林婧婉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前麵的人忽然頓住了。

“是，二小姐！哎呦，您這個時辰不在自己屋裏用晚膳，跑前院來做什麼，奴才險些沒看見，差點撞到您了。”

林婧婉抬眼望去，果然見到一個全身珠光寶氣，滿頭的珠翠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輝的標致少女正怒目瞪視著自己，正是林惜芷。

林家子女的骨相都遺傳了林乾海，生得全是鵝蛋臉，顯得五官格外標致明媚。

不過這份明媚落到林惜芷的臉上，便或多或少打了些折扣，因她隨了馮氏，生就了一雙略顯小家子氣的單鳳眼。

“父親為何不肯見我？是不是你方才在他麵前嚼了什麼舌根！”

春蘭見二小姐一副來找茬的模樣，連忙上前來隔在兩人中間。

“二小姐息怒，今日是老爺命人來請大小姐過去的，大小姐並沒有......”

她話音未落，便“哎呀”一聲捂著臉，一陣火辣辣的疼。

這位二小姐雖然一向跋扈慣了，可平時也不至於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還是親自掌摑。

林婧婉原本不打算理會這位任性的庶妹，但見她張口便打人，當下也忍不了了。

“春蘭，打回去！”她沉聲吩咐。

春蘭捂著臉忍著眼淚直搖頭，楊德貴也在一旁勸阻：“哎呦我的二小姐，您這又是做什麼呢，大小姐，您也別生氣，二小姐就是跟您鬧著玩的。”

林婧婉心裏歎了一聲，伸手撥開兩人，徑直走到林惜芷麵前，揚手就是重重的一記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