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婧婉好似無動於衷,司明又故作高深的提醒道:“你別看自己的身份是個吏部尚書家的千金小姐,你的底細一早就被我們查清楚了,你初來乍到,父親不仁,母親亡故,繼母記恨,跟無依無靠沒有什麼差別。
如果你投效了我們東廠,受督公庇佑,整個京城你都可以橫著走了,不知多少人求還求不來的好事呢,怎麼?你還不願意了?”
司明手下前陣子剛剛折損了一員大將,晚風樓裏負責收集各路來京商賈情報的線報折斷,正愁找人來接替。
在他看來,林婧婉漂亮有膽識,又懂得變通,正是最合適的人選。
至於她的身份,這京裏有的是千金貴胄一著不慎淪為階下囚的先例,任憑她什麼背景,都不敢得罪了東廠。
聽司明毫無顧忌的翻出這些事,林婧婉內心並沒有多少傷春悲秋,麵上隻是淡淡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拜你做大哥?”
司明見她一點就透,連忙頭搗如蒜,笑著道:“算你聰明!”
他正要跟林婧婉解釋一下,別看他隻是東廠的一個小頭頭,表麵沒什麼實權,但他可是督公身邊最最貼身伺候的人,督公可是一天都離不開他等等。
卻見林婧婉眉梢一挑,又問:“朱家的事情,後來如何處理了?”
栽贓陷害當朝首輔,又事出突然,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查找不到。
若是朱稟衍反撲過來,那首當其衝受害的人便是她。
她雖然與李重意隻有兩麵之緣,但也看得出此人絕非良善之輩,若是禍起蕭牆,李重意不會出麵保她,說不定還會推她出來頂罪。
司明眼裏的興奮果然褪去了一些,故意沉臉道:“你隻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別的不要瞎打聽。”
他雖然性格嘻嘻哈哈沒個正行,關鍵的事情上卻毫不含糊,不肯輕易透露。
督公這兩日忙著清算朱稟衍及其黨羽,雖然證據確鑿,但天啟帝仁善又懦弱,難保不會看在皇長子的份上網開一麵,而督公必定會毫不手軟的痛打落水狗,讓朱稟衍再難有翻身的機會。
兩人正說著話,忽聽得外麵仆婦低糯了一聲“大人”,便同時順著門口望去。
果然見到一身大紅赤金曳撒蟒袍,鑲白玉腰帶,鹿皮皂靴的李重意正颯颯踏踏而來,銀白狐裘大氅隨著他走路迅疾不住翻飛,氣勢攝人。
司明忙躬著身子過去請安,林婧婉也不著痕跡的提了提被子腳,坐在床上頷首行禮。
“督公。”
李重意掀袍坐下後瞥了眼司明,又問林婧婉:“何時醒的?”
“方才不久。”
司明殷勤的倒了茶水,李重意卻揮手示意他退下,他隻得將茶盞放在桌上,不無擔憂的看了林婧婉一眼,掩門出去了。
“這件事情你辦得不錯。”
林婧婉微微俯首:“多謝督公。”麵上卻無半點喜色。
打從剛才司明拋來橄欖枝的時候,她便已經猜到自己的表現應該是合格了。
但究竟如何處置她,還得是這位督公說了算。
現下她的境遇無非有兩種:
一是被扣留在東廠,說是養傷,實則等將來東窗事發的時候拖她出去頂罪。
二是徹底淪為東廠的眼線和走狗,就像剛才司明說的那樣。
哪一種她都不願意。
她唯一關心的隻是:“敢問督公,朱家覆滅,林乾海此番是否再無翻身的機會?”
林乾海背後最大的靠山便是朱稟衍,她原先設計讓兩人起內訌,但發現僅此似乎還不足以置林乾海於死地,所以李重意讓她去構陷朱稟衍時,她便沒有拒絕。
李重意指尖有意無意的點了點桌麵,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你如此恨他,都不願留他多活幾日?”
林婧婉抬眸,敏銳道:“敢問督公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重意收攏笑意,深眸逼視她:“若隻想要他死,在林府生活的兩年中,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機會,對他暗中下手嗎?”
林婧婉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懷揣醫術,若是想要蓄意投毒或是別的,確實不難辦到。
“他這個人趨炎附勢最重名利,讓他親眼看著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化為烏有,會比死更難受。”
李重意麵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內心不無讚賞。
讓敵人死於錐心悲痛之中,這也是他的行事風格。
“朱稟衍此番應是翻身無望了,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門下還有不少追隨之人需要一一清算。”
他直視林婧婉的眼睛:“林乾海是吏部尚書,手中握有百官私檔,而他之前又是朱稟衍最得意的門生,所以現在我不但不能讓他死,還要讓他官複原職,甚至把他推向更高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