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媚卿捂著肚子叫疼,直鬧了一晚上,太醫卻診不住什麼跡象,隻說可能是受了驚嚇。
天啟帝陪著在床邊坐了一夜,也歎了一夜。
楊媚卿一臉疲憊的望著天啟帝:“皇上無需為臣妾憂心,臣妾身體康健,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天啟帝滿臉內疚,緊緊握著她的手:“自你有孕以來,這已經是惠妃第三次故意衝撞了,朕真的不該一再縱容她,朕這便傳令讓她禁足,直到你生產之前,都不許她踏出宮門一步。”
楊媚卿莞爾一笑,終於放心沉沉睡去。
天亮之後,李重意再度來到勤政殿複命,交待昨夜後續處理情況。
礙於朱稟衍皇親國戚和朝廷重臣的雙重身份,李重意十分有先見之明的將事件經過寫成條陳同時遞交宗人府與刑部,完全不給朱稟衍半點推脫的機會。
天啟帝疲憊著一張臉靜靜聽完,並不打算就此事說太多。
“你辦事最是妥帖,朕沒什麼不放心的,有空進去看看貴妃吧,她到現在還吃不下東西。”
“微臣遵旨。”
輕紗帳曼,珠簾垂後,女子纖細的倩影斜斜的躺在床帳之側,呼氣如蘭。
尋常女子有孕,多是體態臃腫,腳步虛浮,楊媚卿似乎是個例外,麵容依舊國色天香,全身上下無一絲多餘的贅肉。
隻是如今的月份,想要仰躺已是不能,隻能側睡著,這以手支頤的模樣,慵懶間更為她增添了三分嬌媚。
她聽到腳步聲,羽睫微開,見來人是李重意,目光中便多了一絲嗔怪。
李重意依照規矩對貴妃叩拜行禮,床榻上的人卻遲遲不叫起。
“你如今倒是越發的有主意了,我讓你去查科舉案,你卻給我整出這麼大的一台戲。也罷,提督大人我是指使不動了,今後你便好生在東廠待著,也不需要再進宮來受累,本宮受不起你的禮。”
李重意唇角勾笑,貴妃肯衝他發火,便代表氣已消去大半。
從年幼時進宮的第一天,李重意便認識她了。
當時她是犯官之女,被沒入掖廷為奴。她大他四歲,把他當弟弟一般的照顧。
那時候兩人經常受那些宮女太監們欺負,吃的都是殘羹剩菜,卻做最苦最累的活。
她會把僅有的饅頭留給他,自己就隻喝水。
後來,她被調去了東宮,成了太子的人,這境況才算慢慢好過起來。
“微臣既是司禮監的掌印,更是貴妃娘娘的人,沒有娘娘便沒有微臣的今天。娘娘言重,折煞微臣是小,氣壞了自己的身子,那微臣便是萬死難贖了。”
楊媚卿挑眉看他,見他一幅嬉皮笑臉衝自己眨眼睛,心裏更是窩火。
隨手操起一隻軟枕朝他仍去,砸中他的胸前又被彈了回來,越發氣惱的白了一眼,背過身去懶得再看他。
李重意笑了笑,伸手將麵前的軟枕撿起來,起身走到床榻前,輕輕放在楊媚卿的後腰間。
“娘娘,朱氏一族勢大,多年來盤根錯節,黨羽遍布朝野,我們雖能與之分庭抗禮,但這一切榮寵皆係在皇上一身,皇上已年過不惑,而皇長子已經漸漸能參與朝政。”
他看了眼楊媚卿隆起的腹部,微微肅容道:“即便娘娘這一胎能一舉得男,等到小皇子順利長成,還需要一段漫長的時光。就算娘娘始終寵冠後宮,但皇上的身體是否能支撐到那時?若惠妃在此期間再起歹心妄圖謀害,娘娘是否次次都能化險為夷,屹立不倒?
娘娘,頑疾需下猛藥除,時機稍縱即逝,宮牆重重,微臣事前確實無法事事都對娘娘言說,還望娘娘能體察微臣之難。”
楊媚卿聽得鄭重,撫著肚子,心裏重複念著李重意剛剛那句:“一切榮寵皆係在皇上一身”,也不免幽幽長歎一聲。
從掖廷女奴,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實際後宮之首,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這裏麵的艱辛。
她知道無論前朝還是後宮,都有許多人看不慣她以卑賤之軀上位,她在睡夢中也都在時刻提防有人把她從高處拽下來。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我又何嘗不知?我也不是在怪你行事莽撞,隻是如今,我臨盆在即,裏裏外外都不容半點有失。
他們樹大根深,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拔除幹淨的,我隻擔心,若是將他們逼狠了,他們便會狗急跳牆,到時候便是魚死網破。”
印象中的貴妃一向敢做敢為,能忍能放,一旦下了決定,便不會拖泥帶水。性格與之截然相反的天啟帝正是最欣賞她這點,才多年聖眷不衰。
李重意隻道她這是孕中多思,便笑著道:“娘娘放心,微臣早已將一切安排妥當,這鳳棲殿中可保萬全。”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兩句別的,楊媚卿忽然有意無意的問他:“我聽說你從陳府看中一個美貌歌姬帶回了東廠,你若是對女子有意了,我可以求皇上給你指一個身份門第都匹配得上你的千金小姐做對食。”